1
“因上一名保姆盗取我家钱财后逃跑,家中人忙于工作,四岁孩子无人照料,现急需一名保姆照料孩子日常起居,薪水日结,每天三百元,有意者请上门面试。面试地址:道外区南安路东街街道44号。”
广告是刚贴上不久的,胶水还没完全干透,顾奚将广告从树干上揭下来,视线凝在“三百元”这三个字上久久未动。
一天就有三百块,这真的不是一个小数目。
顾奚是一名大学生,家境贫寒,暑期里一直在打零工准备开学时要交的学费,但一天最多也就几十块,和广告上的三百块钱一比,顾奚当下便心动了。
她照顾过小孩子的,也颇得孩子的喜欢,这工作她做起来估计也不难。
记下地址,顾奚便动了身。
2
广告上的地址不是很好找,道外区在整座城市的边缘,那里人口少,烂尾楼多,找了很久才找到南安路,她一直走了很久,走到路的尽头,才看到一个破破烂烂的二层建筑。
这个地方似乎很久没有人住过了,房子外墙上贴的瓷砖脱落得斑斑驳驳,所有的窗户里面都拉着窗帘,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见,院内是一片乱糟糟的杂草,那些杂草甚至长得快和人一般高。顾奚来回比对地址,确定自己没找错的时候,她有些犹豫地按了按门铃。
来都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
顾奚等了很久,等到就快要没有耐心的时候,房子的门才打开了一条缝隙,黑洞洞的门缝里传来了一个很沙哑的女声。
“你是谁?”
“我是看到了广告……来面试保姆的。”
里面“哦”了一声,门被拉开,一个戴着口罩的女人出现在了顾奚的眼前。
那个女人很瘦,皮肤很白,眼角有细纹,看起来大概三十出头,头发很长,乱糟糟的,随意扎着,身上穿着一条绿色的裙子,皱巴巴脏兮兮,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了。
“我家宝宝生病了,在睡觉,你跟我上楼的时候声音轻点,不要吵到他。”
顾奚跟了进去,女人朝楼上走去,顾奚一边跟着女人走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周围。房子里没开窗,光线很暗,又脏又乱,到处都是垃圾,整个房子都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臭气,甚至有一只老鼠贴着墙角大摇大摆地溜了过去。
真的是太脏了,顾奚还真的从没见过这么脏的房子。
顾奚心里打起了退堂鼓,但是一想到在这里一天能有三百块钱,她便勉强打起了精神。
她需要钱,为了这钱,干些苦点累点的活又有什么要紧?
走到一个房间门外的时候,女人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到床边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孩子,眼睛微微弯起,可以看出来她在笑。
“我家宝宝病了,我必须出去给他找药,你留在这里,别的不需要你做,你只需要好好看着他就可以。”
顾奚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隐隐约约地在女人的眼睛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锥子一样尖利的东西。
她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顾奚走到床边,打算好好看看那个可爱的小宝贝,但是她刚一弯下身,一张脏兮兮的、呆滞的布娃娃的脸猛然间出现在她的眼前,缝上去的扣子眼睛还缺了一颗,黑洞洞的窟窿直勾勾地和顾奚对视着。
顾奚惊叫一声退后了一步,身子撞到旁边的柜子上,柜子上的花瓶当啷一声砸倒下来,碎了一地。
女人顿时尖叫出声,她冲上去便打了顾奚一巴掌,力气用得很大,顾奚的脸当下便肿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你吓到我宝宝了!”
她的眼神狠厉异常,就像是一条蛇,带着湿漉漉黏腻腻让人恶心的阴毒,“我家宝宝这么可爱,你怕他做什么?”
顾奚不敢出声,她被吓得浑身发抖。
女人忽然凑近她,恶狠狠地瞪着她,“小姑娘,我必须要出去了,如果我回来时发现你对他不好,我会杀了你!”
顾奚浑身一哆嗦,她在女人的衣服上看到了深褐色的干涸掉的液体,就像是血液,让她眼神颤栗。
女人说完这句话后便转身走出了房间,咯噔咯噔的脚步声下了楼,大门被打开,随即传来了厚重的铁链被锁上的声音。
顾奚浑身瘫软,她坐到了地面上,第一件事是掏出手机想报警,但这里居然半点信号都没有,任何电话都打不出去。
她慌张地来到一楼,大门被锁得结结实实,她想跳窗,但这座房子大部分的窗都被用水泥封死了,只剩下了几个小窗,窄窄小小,成年人只能勉强伸出去一只手臂。
顾奚抱住双肩,她觉得浑身阵阵发冷。
天越来越暗了,夜晚就要来了。
3
夜幕降临,房子里漆黑一片,一点光都没有。
房子里没有通电,顾奚打不开灯才发现的,她的手机也马上没电了,时间流逝得越久,她就越绝望。
顾奚不敢留在一楼,她怕女人突然回来,于是她回到了二楼,女人最初让她照顾孩子的房间,这栋房子里也只有那个房间还算干净,最起码没有垃圾和老鼠。
床上的布娃娃还在,软塌塌地躺在那里,顾奚想起来布娃娃缺了一只眼睛的样子就汗毛直竖,她不敢凑过去,只能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又冷又饿又累,房子里还一直弥漫着一股腐臭的味道,熏得她几欲作呕。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奚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时候,一楼忽然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她顿时害怕起来,匆忙离开这个房间,在二楼找地方躲藏,惊慌之下她藏到了走廊尽头一间房间的衣柜里。
有脚步声在上楼,一个一个房间地进入,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脚步声很轻,啪嗒、啪嗒……越来越近,从楼梯的另一头,缓缓地朝这头走过来。
顾奚缩在衣柜里一动不敢动,她捂住嘴巴,甚至连气都不敢喘。
脚步声停到了门外,随即门被推开,脚步声停顿了片刻,忽然朝着衣柜走了过来。
顾奚死死地盯着衣柜柜门处的缝隙,她的心跳几欲停止。
一张灰白色的狰狞恐怖的鬼脸突然出现在缝隙内,泛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柜子里的人。
顾奚尖叫着闭上眼睛,她眼泪都流了出来,但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不过短短一瞬间的时间,缝隙内的鬼脸不见了,脚步声也听不到了,整座房子安安静静,就好像刚才她见到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顾奚双手颤抖着推开柜子的门,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人影,随即她连滚带爬地跑到一楼,一边哭一边想办法想要逃出去。
就在她疯狂地寻找出口的时候,房子外忽然响起来女人的歌声。
那是一首曲调柔和幽远的摇篮曲。
“快安睡,小宝贝,夜幕已低垂,床头布满玫瑰,陪伴你入睡。小宝贝,小宝贝,歌声催你入睡……”
摇篮曲渐渐靠近,一直到门边,顾奚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地躲到了家具的后面。
锁链被打开,戴着口罩的女人走了进来,她背上背着一个布袋子,随即她随手一甩,布袋子被她重重甩在地上,从里面传出一阵细细弱弱的呜咽声。
就像是小孩子的哭声。
顾奚的心顿时揪了起来,她眼睁睁地看到女人动作粗鲁地打开口袋,把里面的东西拖了出来。
那是一个小孩子,四岁左右大小,衣服脏兮兮的,脸上身上到处都是磕碰留下来的伤,他好像神志有些不清了,闭着眼睛,小身体时不时地抽搐着。
女人蹲下来,打量着小孩子,嘴里一直念叨着:“有药了有药了,我的宝宝有救了,我宝宝的心脏被你偷走了,你还给他,好不好?”
原来她说的药,是小孩子?
顾奚整个人如坠冰窟,她甚至不敢相信刚才的那番话是她亲耳听到的。
那个女人,真的是一个疯子!
4
眼看着那女人丢下孩子后去了二楼,顾奚连忙从家具后跑了出来,她抱起了孩子,第一件事便是来到门边想逃出去。
但随即她就看到了门上的锁,心瞬间凉了一大截。
楼上忽然传来女人的吼叫声,女人抱着布娃娃尖叫着冲下楼,刚好看见了门边上抱着孩子的顾奚。
“你对我的宝宝做了什么?我的宝宝为什么不吃东西了?她为什么不理我了?”
女人尖声呼喊着,她一步步地逼近顾奚。
“你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孩子?!”
顾奚护住怀里的孩子,“你仔细看清楚,那不是你的孩子,那就是一个布娃娃!”
女人愣了,她低下头看了看,忽然她一把扯下了脸上的口罩,一张布满伤疤如同恶鬼一般的脸暴露在了顾奚的眼前。
“你胡说!你胡说!这就是我的宝宝!他只是生病了,吃了药就好了,你把药还给我!还给我!”
女人一边尖声咒骂着一边去厨房拿了一把菜刀走出来,那把菜刀似乎很久没有洗过了,上面满是深褐色的污秽,看起来像是干涸的血液。
“你们都太可恶了,都想害我和我的孩子,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这个女人疯了!
顾奚惊恐地向后躲着,女人已经扑了过去,她举着菜刀砍向顾奚的头,顾奚堪堪躲开,那把菜刀砍在了门上,足足没进去一半。
这女人好大的力气!
见菜刀没有砍中,女人怒吼着扑向顾奚,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的手指很长,有很厚的茧子,弯得就像是鸡爪,狠狠地掐住顾奚的脖子,顾奚艰难地喘息着,猛地一脚踹开她,一边咳嗽一边抱着孩子便往楼上跑去。
女人从地上爬起来,眼神阴冷地看着她的背影。
“你跑不了的,小妹妹,我会让你永远地留在这里陪我的宝宝。”
顾奚喘着粗气跑上二楼,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听到女人唱着摇篮曲缓缓踏上台阶,她惊慌失措地跑到刚刚躲藏的那个房间。刚才她隐约地看到这个房间有一个小小的阳台,现在天就要亮了,站在那里呼救的话,也许会有人看到。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顾奚锁上房间的门,把孩子放在一旁,推着沙发抵住了门,她抱着孩子缩成一团的时候,忽然间看到眼前的地面上多出了一个影子。
一个很高很瘦的影子。
顾奚不敢回头。
这个房间里的气味尤其难闻,阵阵的腐臭味道潮湿而又黏腻,让人觉得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浸泡在肮脏恶臭的水洼里。顾奚的心跳声和呼吸声在她的脑海里被无限放大,她几乎用尽全部力气,才缓缓地转过了身。
身后空无一人。
5
这个房间很大,堆放着很多杂物,眼睛看不到的死角很多,顾奚不知道刚才的那个影子究竟是自己的幻觉,还是这个房间里真的藏了一个身份不明的人。
门外忽然响起撞门声,门纹丝不动,于是过了一会儿,女人用上了斧头,她的力气很大,没几下门的上方便出现了裂纹。顾奚惊恐万状地看着,她抱着孩子一步步地后退,忽然被一个东西绊了一下坐到了地上,腐臭的气味扑面而来,她低下头,看到很大一块凝固了的水泥。
那个疯子为什么会在家里放这么一块水泥堆呢?
手下忽然摸到一块柔软的布料,顾奚将视线移过去,随后她睁大双眼。那是从水泥的下方露出来的,一小块红色连衣裙的裙角。
她颤巍巍地站起身,看着那一大块的水泥,仔细看了看水泥的形状,有头、有手臂、有下肢……那分明是一个人的形状。
顾奚忽然想起了自己前不久看到的一条新闻:一个年轻的女子去给一户人家做保姆,偷了主人家的钱财后失踪,失踪当日,穿的便是一条红色的裙子。
当天顾奚也是看到了广告才会来到这里的,广告上也是说上一个保姆偷了东西逃跑,所以不得不再次招保姆的。
所以她和当初的那个保姆一样,都来到了这所诡异古怪的房子。
所以她并没有偷东西逃跑,而是被杀了,被那个疯子一样的女人残忍地杀害了。
尸体就在这里,被埋在了水泥的下面。
门外是歇斯底里手持斧头的女疯子,门内还有一个不知道躲在哪里的人影,顾奚怕到了极点后发了狠,她拉开抽屉寻了一把剪刀,紧紧握在手里。
“来吧……不管过来的人是谁,我都会杀死你!”
门外突然安静了。
门被斧头砍出了一个洞,但因为有沙发堵门,女人想进来也不太容易。
顾奚忐忑地盯着门,忽地看到门上的孔洞里出现了一双有些浑浊的透着阴毒神色的眼睛。
女人冷冷地盯着她看了好半晌,忽地转身走了。
顾奚依旧很紧张,她不敢放松,过了没有一分钟,阳台上忽然传来阵阵响动,她心脏猛烈地跳动着。看着那扇被木板钉住的窗慢慢地透进光亮,木板被一块块地拆了下来,女人站在梯子上,一点点地拉开了阳台的窗。
她就那样随意地从阳台跳了进来,手上的斧头变成了轻便的镰刀,她紧盯着顾奚的眼神就像是蛇锁定了猎物。
“为什么你们都要伤害我的宝宝呢……”
她一直喃喃。
“为什么谁都不愿意接纳他?为什么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呢?”
“为什么要偷走他的心?为什么要打开他的胸膛呢?”
顾奚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能一直警惕地盯着她,眼见女人举高了手里的镰刀,她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孩子。
一阵重击声忽然响起,女人应声躺倒,顾奚睁大了双眼,看着女人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黑衣男子,以及他手上拿的一张鬼脸面具。
“没事了。”男人说,“我们可以出去了。”
顾奚仍是不敢松懈,她紧握剪刀,一脸警惕。
男人看了看她,“很抱歉,刚刚吓到你了,忘了自我介绍,我叫苏十年。”他说着,又低下头,神情凄然。
“这里水泥下面埋着的人,是我的姐姐。”
6
警察来到房子跟前带走女人的时候,她一直不停地挣扎着。
“我的孩子……把我的孩子给我!”
苏十年冲着女人冷笑一声,举起那个脏得看不出原本模样的布娃娃,抬手用剪刀剪去了娃娃的头颅。
女人撕心裂肺地哭起来,她哭得那样绝望,就像是一个真的看到孩子死去的母亲。
如果不是刚刚才经历了惊魂的一夜,怀里还抱着一个从昏迷中醒来大哭不止找妈妈的小孩子,顾奚大概也会被眼前这个场景触动到,甚至会心软。
但她不会忘记,这个女人是个疯子,是真真正正的疯子!
警察说,这个女人名叫张淑娟,原本住在一个小村子里,几年前嫁给一个男人,因为身子弱,很久都要不上孩子。婆家又是迷信的,找了不少所谓偏方给她吃,吃了好几年,孩子怀是怀上了,生下来的却是个脑瘫弱智儿。
婆家穷得揭不开锅,无论如何都不肯给孩子治病,甚至想把孩子丢掉重新再生一个。张淑娟舍不得,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咬着牙养了几年,孩子都四岁了,连站都站不起来,丈夫一家人嫌弃孩子以后也会是个吃干饭的拖油瓶,就趁着张淑娟上地干活的时候把孩子卖给了人贩子。
张淑娟干了一天活回来时看不到孩子几乎急疯了,咬牙切齿、以死相逼,才从丈夫口中问到了孩子的去处。匆忙去追回孩子,才发现那人贩子实际上是卖人体器官的,孩子胸腔被打开,心脏早就运往别处了。
这般刺激下,张淑娟彻底崩溃了,她疯了,抱着给孩子缝的布娃娃不撒手,将它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偷了家里的所有积蓄,独自一人离开家来到了孩子心脏运往的城市。她觉得自己的孩子还活着,只是生病了,少了一颗心,为他补上就好了。
这栋房子也并不是她的,是她走累了,刚好遇见了这个无人居住的老房子,便撬锁住了进去,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白天躲在家里陪伴孩子,晚上出门找家长疏于看护的适龄孩子。她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找到合适的“药”,治好孩子的“病”,两个人继续一起生活。
她在这里住了一个月,一共招了三个保姆,第一个比较幸运些,刚进门就被她怀里的娃娃吓跑了,于是张淑娟将大门上了锁,钉上了房子的所有窗户。
第二个保姆苏小慧进了门才知道张淑娟是一个疯子,她直言张淑娟怀里抱着的是一个布娃娃并不是孩子,并直言不放了她就要报警,触怒了张淑娟,所以被杀掉了。尸体被水泥埋住,随即张淑娟报警,称保姆偷钱逃跑,这样就不会有人会知道苏小慧死在她这里了。
第三个人便是顾奚,她是幸运的,在紧要关头遇到了来这所房子寻找姐姐的苏十年。
苏十年说不相信姐姐会偷钱,但是他怎么都找不到人,来这所房子几次,看到房子所有的窗户都被钉上感觉不正常,于是他偷偷在夜里撬开了其中一扇窗,怕被人认出来,还戴上了鬼脸面具。
他也没想到会遇见被困在这里的顾奚,并遇见了那样紧张惊险的场景。
好在他救下了顾奚,制服了张淑娟,也找到了姐姐的尸体,被偷来的小孩子也回到了真正的母亲身边。
“她是个可怜人,但我不会原谅她,因为她杀了我姐姐。”苏十年说道,他跪在那整块水泥前,无声地流了很久的泪。
顾奚一直站在他身边,无声地站了很久。
7
苏小慧葬礼的时候,顾奚去了。
站在人群之外,她的视线一直在寻找苏十年,但是始终未见。
她走到胳膊上戴着黑布、眼睛通红的一位少年面前,问了一句:“请问,苏十年先生今天没有来参加葬礼吗?”
少年微愣,“我就是苏十年,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顾奚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苏小慧的照片,又看了看少年的脸。
她只觉得一瞬间从头顶凉到脚底。
郊外,一辆黑色的轿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穿着黑衣的男人坐在车里无声地笑着,一旁的副驾驶上放着一张面具,鬼脸面具。
他正是那天救了顾奚的人,但他并不是苏十年,他不是来找什么姐姐的,事实上,他是来杀张淑娟的。
他的真实身份是器官贩子。
张淑娟那个弱智儿子被他的亲爹卖给了邻村的人贩子,人贩子找到了他,是他亲手取出小孩子的心脏带到这座城市的黑市转手出售的。
张淑娟来找人贩子的时候,他提着放了孩子心脏的冰盒,就躲在一步之远的帘子后面。
看着歇斯底里的女人,他叹了口气。
人贩子保不住了,这条线废了,他的损失太大了。
后来听说张淑娟疯了,追着心脏的去处来到了这座城市,他偷偷地找到了张淑娟,发现张淑娟正逐个医院地找心脏的去处,甚至被买主发现了,买主通知他的时候只有一句话。
“把那个疯子处理了,加三万。”
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谁又会在乎一个疯女人呢?
尤其是张淑娟那个时候刚刚把一个女人永远地留在了那间房子里,她疯到连人命都不在乎了。
放任她这样下去事情会越闹越大,是会坏事的,必须得尽快动手了。
那天他潜进了房子,手里提着刀,挨个房间寻找张淑娟的时候,他看到了躲在衣柜里大气不敢喘一口的顾奚。
他没想到张淑娟会在那个晚上出去,于是他躲了起来想要等那个疯子回来再找机会,但他更没想到,那个疯子会真的找到了买主刚做了手术的孩子,还把他带了回来。
大约真的是神奇的血脉联系,所以张淑娟会这样快地在医院里找到了身体里有她儿子心脏的孩子,她迫不及待地想给她的孩子用“药”,而善良的小保姆顾奚却救了那个孩子,让她近一个月来的努力付诸东流。
她本就是一个疯子,在看到孩子的性命握在别人手里时,她如何还能保持冷静呢?
那是一个可怜又可悲的女人。
恰当关头,他出现打晕疯女人,变成凄惨死去的苏小慧的弟弟苏十年,报警送女人去精神病院,一边手不沾血解决麻烦,一边得到了漂亮小保姆的同情,还和她一起睡了一夜。
天下间还有比他更机智并且运气更好的男人吗?
答案是:没有。
8
但男人错了。
当他的车被警车包围时,他才刚刚意识到,他不该那么大意,或许当日,他应该等张淑娟杀掉顾奚之后再出现。
他以为一夜情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但是他运气不太好,他遇到的是单纯又善良的顾奚。
他没有想到顾奚会去参加苏小慧的葬礼,毕竟没有人会那么闲,闲到去送一个没有一点关系的死人。
顾奚坐在警车里,看着被警察押上另一辆车的男人,她抹了抹眼泪。
她真是蠢。
蠢到看到面具人真容的一瞬间会爱上那张英俊的脸,蠢到轻易地便被他蹩脚的演技骗到,相信了他是死者的弟弟,相信他就是苏十年,还安慰他安慰到了旅馆的床上。
那天夜里,两个人在小旅店里翻云覆雨的时候,男人明确地表示出,日后不希望她打扰他的生活,江湖路远,两个人都做彼此的过客。
顾奚在那一个瞬间心很凉,她忽然间想到的,是一个从网络上看到的小故事。
一对姐妹的父母出车祸去世,在葬礼上来了一个非常英俊的男孩,妹妹对其一见倾心。一个月后,妹妹把姐姐杀了,问:为什么?
答案是:这样妹妹就可以在葬礼上再见到那个男人了。
于是顾奚心里有了决定,她去了苏小慧的葬礼,但她并没有见到那个“苏十年”,她怀疑了,于是她报了警,也死了心。
男人做梦都没有想到,一向精明的他,会栽在一个女人的身上。
“世界上存在罪恶,但不存在能一直逍遥法外的罪恶。”
顾奚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在男人被判处死刑的那一天。
她去了精神病院,看到了张淑娟,女人变得更瘦了,高耸的颧骨看着有几分吓人,她怀里抱着一个新式的电动娃娃,一拍便会启动,会哭会笑,还会撒娇。
女人很满足,她给娃娃唱着摇篮曲。
“快安睡,小宝贝,夜幕已低垂,床头布满玫瑰,陪伴你入睡。小宝贝,小宝贝,歌声催你入睡……”
伴随着歌声,顾奚垂下眼睛,她转身离开。
日子还是要过,路还很远,她还是缺钱,只是希望以后再也不要遇到这样的事情,愿这个世界上能够少一些像张淑娟一样有着悲惨命运的人,愿所有人今后的生活都能平安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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