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

巷子小路

安静的院子里传来小女孩银铃般的笑声，稚语童音，很是欢快。是璐璐的女儿，假期里和妈妈爸爸奶奶爷爷一起来太奶奶家玩了。

璐璐的奶奶、杜爹爹、曹奶奶、鲁爹爹以及我奶奶家都是几十年老邻居了，鸡犬相闻门对门。几十年间周围变化不小，拆迁起楼房，盖超市小商场，修路整屋，人来人往，但这几户老邻居还是邻居，两旁小巷子通到街上，几户人家形成一个小院子似的。

一户人家养了小狗，也不栓，有时关在家中，有时放出门外，它就东蹿蹿西走走，卧到这家门口屋檐下找点荫凉，跑到那家走廊上闻闻望望，它闻到了哪家锅子里飘出的肉香，没准还能得到点肉味尝尝。

那一户人家后院里因地制宜养了几只鸡，自供鸡蛋，已是羡煞旁人。这家起煤炉子，炊烟袅袅升起，几户人家都能看到烟火气。

璐璐奶奶家后院里有两棵大枙子花树，一棵桂花树，到了五月栀子花季，满树洁白馥郁芬芳，香气袭了满屋。到了八月桂子飘香，香味醉倒了隔壁人家。二楼阳台还种了大棵大棵月季花，我一抬头，就能捕捉到那一墙里风中的摇曳多姿。

小院里平静、安祥，这里的人们已老，我们已长大。我们这一代人像璐璐女儿这么小时，远比现在热闹的多啊。

这里盛载了我的童年，昔日的小伙伴们转眼之间成了大人，童年过后，小伙伴们上学后就四散开去，好多年不见，真难以辨别往日模样了。

几个差不多大的孩子很容易就天天泡在一起玩耍了，大人们总会打趣大笑说，看，这两个小人儿就是鞋把子和鞋刷子，到哪都一起，看，冬冬就是姐姐的小尾巴。

那时小巷子边上还放着几个大石墩，圆形，有雕花，做工好看。成了我们天然的坐凳，就像佛祖的莲花台，我们坐在上面，跳在上面，从这个跨到那个上面，身姿灵活，每天玩的乐此不疲。

哪个电视剧播的火，我们就学电视剧里人物照着演。收集小玩意小宝贝如同交易市场一样互换着玩。那时候特别宝贝一种小本子似的香纸，每一张都好香的纸，用的时候撕下来一张，搽脸，特别香，不知从哪搞来的口红，涂了，女孩子感觉自己变成了天仙。

几个小孩子天天能碰面，还吸引了附近不少孩子一起来玩，大家一起躲猫猫，一起来抓捕游戏，大家规定好不许耍赖皮，遵守规则，小孩子们还真的实诚，输了就输了，挨着谁谁就受罚，再去逮别人换下自己。

玩到夕阳西下

小孩子胆大，一起探险，一起爬高楼，翻墙头，找小路，攀井边，找池塘玩耍。大人们总是焦急，跟着找，呼唤我们回家。

我们总是玩到吃饭的点了，等到大人们再三喊了，我们才会回家。记得奶奶一声声长长呼唤我的小名，燕子唉，燕子——回来吃饭喽。我说知道啦，这就回来啦。

家长喊吃饭

也有闹别扭的时候，碰了撞了摔了，吵了恨了抹了眼泪了，气了三天，还会碰到一起玩耍，一高兴闹的别扭就全忘了。

也有独自玩耍的时候，巷口那时还有竖着的铁杆，小小的我，像猴儿一样，盘着铁杆儿向顶端爬去，然后一哧溜的滑下来，也有失控的时候，下滑速度太快，把自己吓着了，还好从来没摔过。

还有横着的栏杆，到上面吊单杠，小小的人儿下不来，这时，不知哪位好心的叔叔笑着把我接了下来，把我解救了下来，到现在我都记得。大下雪天，我一个人在巷口玩雪。现在想想，从来没遇到过坏人。

童年时，还有个玩伴，不得不提。那时我7.8岁，她5.6岁吧，蘑菇头的短头发，我喊她二子。她是我们左边巷口一沿街商铺女老板请的工人家的二女儿，她和她妈妈一起住在女老板家。

搜索我所有的记忆库，我们没有红过一次脸，没有发生一句龃龉。我们之间有着深深的友谊和情感。每天都会见面，像两只小鸟每天都要碰碰头，见见面，在一起呆一会儿才舒心。

有一天一整天白天都没看到二子，心里一直念着。到了晚上，才看到二子来，下着小雨，她拿着新玩具来给我看给我玩，一只可以推着走的小白鸽。那天相互见了面，才高高兴兴的分开去睡觉。

白天，我们坐在台阶上，我玩着她的玩具小白鸽，二子端着一个红色的塑料碗，吃着肉圆。坐我旁边的二子，一边吃，一边很高兴的非要喂我吃大肉圆。我一再不吃，因为我小时候怕吃肉，二子要一再喂，我坚决没吃，二子也没有生气，二子总是对我笑对我暖。童年的那段感情，就像门前清亮亮小溪，美的像童话般。

大约半年，二子的爸爸从别处过来了，骑着摩托车，我还见到二子的姐姐。二子的爸爸来找二子的妈妈谈一件事情——离婚，非离不可。二子的姐姐一直在哭，二子还不懂，依然找我来玩，笑呵呵的。

后来不久，二子随着她妈妈离开了，我就再也没见到过二子了，一开始，真的好想二子啊，后来，也一直没忘记过二子。永远也不会忘记二子。

晚上洗脚时，我扳着脚底仔细查看，找不到一个月牙形的伤疤了，我问爸爸，老爸，你可记得以前我小时候，在奶奶家巷子口玩，不小心脚踩到一个玻璃渣子？爸爸说，啊，没有吧，我不记得了。

我问妈妈，妈妈，你可记得我以前很小的时候在奶奶家巷子里玩，脚底踩到玻璃？妈妈也说不知道，不记得了。

唔，忍着心中受到的伤害，想，难道是我记错了，可是我记得那时踩到玻璃渣子，小伙伴也吓跑了，我一人大哭着，单腿蹦回去，可怜兮兮找奶奶，我记得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很在意在看那个月牙形的伤疤呢。

错不了，很多童年记忆都还在脑海里，化为一种动人的情感，成为有声有色的画面保存着，那是人生中最初的意趣和美好。

如今的小院子里，不会再有一个身材高大的大爷挑着非常好吃的冰酒酿来卖了。偶尔还会有磨剪子戗菜刀的老爷爷来给人磨菜刀。院子里的石墩儿早就没了踪影儿了，院子里一棵树身上裂大口的梧桐树也早就砍掉了。

很多东西改变了，也有很多没变，比如这几个老邻居，都是岁数很大的人了，有时坐在门口说说话，晒晒太阳。

我支愣着耳朵，放飞着思绪，感受着这个院子和这里的人们，瞧一瞧巷口，听着璐璐女儿的童声，仿佛看到多年前的巷口，一群小孩子们在欢笑玩耍。

花开花落，春去秋来。

呵，回不去的童年，不忘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