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口（续）

　　急诊室的医生召集岑遇去会诊，岑遇仔细地听着主治医生的介绍。

　　帘子外面很吵，病人的呻疼吟痛，家属的哭泣求助，护士医生的安慰……

　　“阮笙，你坚持一下，医生马上就到……”

　　岑遇手里的病历突然滑落，周围的人都看着失神的他，护士开口提醒，“岑医生，你没事儿吧？”

　　“哦，没事儿。”岑遇回过神儿来，弯腰捡起病历，想着自己可能是幻听了。“咱们继续吧。”

　　会诊终于结束了，岑遇回到办公室稍作休息，从昨天早晨到现在连轴转，确实是撑不住了。

　　岑遇看见阮笙面对着自己，背后是悬崖，可是她不停地倒退，他伸手抓她，一抓一把空，他拼命喊她，阮笙好像听不见还是不停地倒退……

　　“阿笙。”

　　梦醒。

　　笃笃的敲门声不断地响起。

　　岑遇终于开口，“请进。”

　　“岑医生，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

　　“没事儿，有什么事吗？”

　　“李医生让您给刚才的病历上签个字。”

　　岑遇接过病历，满脑子都是刚才的梦，笔下自然的写出了“阮笙”二字。

　　“阮笙是谁啊？好熟悉的名字啊，岑医生您签错了吧？”

　　岑遇看着签名，沉默了一下。

　　“哦，对了，急诊刚收了一个女的……也叫阮笙。”

　　岑遇越过护士直奔急诊室，心里懊恼着刚才的自己，竟然以为是幻听。护士后面的几个字像是说给了空气，她从未见过如此的岑医生。

　　岑遇一把掀开了刚才隔着的帘子，李医生看见岑遇来了，“岑医生，字签好了吗？”

　　“人呢？”

　　李医生愣了。

　　“这病床上的人呢？”

　　“哦，这位女士被诊断是胃穿孔，已经住下了。”随后跟着跑过来的护士说。“我帮您问好了，在内科16床。”

　　岑遇转身就离开了，留下依旧疑惑的李医生和大喘气儿的护士，护士连忙安慰李医生，“您别见怪，兴许是重要的人，刚才签名都签成那位病人的名字了。”

　　“什么？我的病历啊！”

　　岑遇到了病房，轻轻地推开门，二人间的病房现在只有阮笙一人。她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生气。

　　岑遇坐在床头，帮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望着她憔悴的面容，心里却是她那天钻入雨中的背影，那狼狈的孤单。右手不由自主地抚上她的脸庞，拇指触摸着青灰色的眼睑，没人提醒，她又熬夜了。

　　生病让阮笙原本的红唇也失去了色泽，岑遇朝那两瓣苍白吻去，轻啄一下，迅速逃离，像极了做坏事的小孩。他运气好，刚做完坏事，主人就醒了。

　　“你来了？”阮笙的口气像极了他们以前的样子，岑遇差点以为他们没有离婚呢。

　　“嗯。”

　　“我没事儿，就是没按时吃饭而已。”

　　“你看看你，离开了我都不会照顾自己了。”

　　说话间，阮笙的同事来了，手上拿的全是缴费单和药单，“阮笙，医生告诫以后少喝点儿酒。欸，这位是？”

　　“朋友。”阮笙为免误会急忙回答。

　　“你喝酒了？”岑遇也不在意，满心都是那句“少喝点儿酒”。

　　岑遇与阮笙异口同声，同事尴尬了一下，然后很有眼力劲儿地把手上的单子一股脑儿全塞给岑遇，“你们好好聊啊，我就先走了啊！”

　　“哎，小谭，你……”

　　阮笙的话还没说完，同事就挡了她，“他是医生，会照顾好你的，我就不碍眼了。”

　　岑遇听到阮笙是因为喝酒才生病的，当即就生气了。“为什么喝酒？”

　　“业务需要。”

　　“你一个杂志社小编辑还需要喝酒应酬吗？”岑遇的声音陡的增大。

　　“你凭什么管我啊？”阮笙也不输气势。

　　“我是你的……”“丈夫”二字最后没有说出口，岑遇说不出口了，他还有什么资格自居呢？

　　路过的小护士突然进来了，“医院禁止大声喧哗，你们要吵……”一看是岑遇，小护士立即转换了脸色，“岑医生啊，医院的规矩，您顾着点儿！”

　　护士说完话就离开了，阮笙突然开口，“我要出院。”

　　“你还得再观察几天。”

　　“你不办我就自己离开。”阮笙实在不想待在医院整天看见岑遇，她受不了的。

　　岑遇拗不过她，拉着脸去和主治医生套近乎，奈不过医生的八卦，不得已说阮笙是自己妻子，医生终于同意让阮笙给出院。最后医院上上下下都知道了岑遇已经结婚的事儿。连主任都很好心的过来跟岑遇说让他休几天假回家照顾妻子。

　　离开病房的时候，岑遇为了报复阮笙说医生不让她剧烈运动，正说着，主治医生唐医生就过来了，唐医生都是过来人，什么不懂啊？连忙附和着，“不要剧烈运动，让岑医生扶着你走吧。”阮笙没再推辞，任由他挽着胳膊走。

　　途中遇上了那些曾给自己抛过媚眼的小护士，岑遇干脆一把抱起阮笙，阮笙生气了，不停地动弹。

　　“别动，你看前边那个护士，她曾经给我写过情书。”

　　阮笙一听到这儿不淡定了，顺便两只手环上岑遇的脖颈。

　　出了大门准备上车的时候，岑遇才放下阮笙，“阿笙，你吃醋了？”岑遇开心还来不及呢？

　　“哪儿有。”阮笙竟然结巴了一下，“我……我这是为了帮你挡那些烂桃花。”

　　岑遇不再争辩，嘴角的笑意却在肆意蔓延。

　　岑遇开车带阮笙回了他们原来在白玫苑的家，为了方便照顾。

　　“怎么到这儿了？”

　　“这不是为了方便照顾你吗？”

　　“你不上班吗？”

　　“因为你要出院，现在全院都知道岑医生的爱人生病了，所以主任好心批我休假，让我照顾你。”

　　“我们已经离婚了，我不需要你的照顾，也不愿意住这儿。要么送我回梨园路，要么我下车自己回去。”

　　岑遇突然发现阮笙的小脾气好像上来了，还有些小开心，“好，送你回去。”

　　“等一下，既然到这儿了，顺便把我的东西都带走吧，前几天比较忙。”

　　岑遇总想着阮笙的所有东西都还在家里，她总还是会回来的，现在他们之间的所有都已开诚布公，阮笙不过是气他一意孤行的离婚，现在的他如果继续追她总还是有机会的，何况离婚协议书他还没有签字呢？

　　“以后再拿吧，你今天病着怎么拿？”

　　“这不是有你吗？”

　　岑遇没办法只得应着她，“好，我去给你拿，你就坐在车里不要动。”

　　岑遇只拿了她整个夏季的衣服，想着这个季节一定要和好，算是给自己一个期限，临出门前还带上了自己夏天的衣物。

　　“东西太多了，剩下的下次再拿吧！”岑遇编了个解释。阮笙也懒得和他计较，女人家怎么可能连这点儿小心思都看不出呢？她不过是想给彼此个机会，不过是气他不由分说就要离婚。

　　到了梨园路阮笙租的房子，岑遇自告奋勇去卧室给她归置衣服。连同自己的一起归置，归置好之后准备做晚饭，一看冰箱里什么都没有，“你怎么照顾自己的？”

　　“哦，刚住进这儿，还没做过饭呢。你也不用做了，我洗完澡后等会儿叫个外卖，你先走吧，我不用你照顾。”

　　阮笙取衣服的时候看见了衣柜里归置的岑遇的衣服，一下气就上来了，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那怎么行？你这样我不放心。”

　　听见“放心”二字，阮笙又想起了那天的雨，“你不是挺放心我自己一个人的吗？”

　　“阿笙，对不起。那天我还没有想清楚。”

　　“嗯，可是我想清楚了，我不需要你的照顾。”

　　“阿笙，我现在想清楚了，我后悔了，我们重新来过好吗？”

　　“不好。”阮笙的语气不再冷淡，仍是那种带有小脾气的感觉。

　　岑遇不再担心了，胆子也上来了，凑得很近，一起坐在沙发上。逗逗她的眉眼，抠抠她的脚心，最后揉揉她的发顶，“你先去洗澡，我去趟超市，等会儿回来给你做饭。”

　　阮笙同意了，心里却想着等会儿怎么都不会给他再开门的。

　　可是等了好久他都没有回来，从六点出去到晚上十点，去梨园路的超市都可以来回好几趟了。阮笙渐渐失去了力气，她不想再等了，不仅仅是今天，明天也是，以后也不再等了。

　　她想着不给他开门都是心里出气想想而已，倘若他真的买东西回来，阮笙那么善良的人又怎么会不给他开门呢？

　　阮笙回到卧室准备睡觉，外面突然电闪雷鸣，雷阵雨又来了。阮笙虽然害怕却也抵不上心里的失落，嘲笑着自己的爱情，“真似一场过云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只是淋湿的自己怎么也干不了了。

　　迷糊间电话铃声响起，阮笙陡的惊醒，是岑遇的父亲，二人离婚还没有告诉双方父母。

　　“喂，父亲。”

　　“阮笙啊，你来我这儿看看岑遇吧？他……”

　　“怎么了？”

　　“我和你母亲今天刚办了手续，岑遇他……你还是过来看看吧。”

　　阮笙撂了电话立即换衣服，却在出门的时候找不到钥匙，她的习惯是开完门直接放到鞋柜上，临出门的时候再顺便带上。现在不见了，只有可能是岑遇带走的，“竟然变狡猾了。”

　　还没拐进小区，就看见了拐弯处雨中的岑遇。阮笙撑着伞下车，走至岑遇身旁，为他撑伞。

　　“你来了？”

　　阮笙分不清他脸上是泪水还是雨水，只能看见他红红的眼眶。

　　岑遇接过伞柄，拥着她，“我们回家。”说着就要去取车。

　　“不着急，先回去换件衣服，父亲很担心你。”

　　“我没事儿，我们回家吧！”

　　阮笙拗不过他，只好建议回白玫苑，因为白玫苑距离这儿稍微近点儿。岑遇不让阮笙开车，阮笙只好坐在副驾驶给岑遇的父亲拨电话，“我带他回家了，您不用担心了。”

　　“嗯。”

　　临挂电话时，父亲又加了一句，“阮笙，照顾好他。”

　　“您放心吧。”

　　车子一路疾驰，期间二人再没说话。阮笙渐渐撑不住了，胃部隐隐作痛，不想让岑遇担心，只是闭眼忍着。终于回到了白玫苑，阮笙额头发汗，再也撑不住了。岑遇连忙抱着她回到了家，后又返回车里拿了还没有收拾的药。

　　“阿笙，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不行的话我们去医院。”

　　“好多了，没事儿。”

　　“嗯，那你好好休息吧。”岑遇再强烈的想追回阮笙，也不能直接睡到她床上去啊，毕竟她还生着病。“有事儿叫我，我去厨房熬粥。”

　　阮笙乖巧地点了点头。

羞口（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