劁猪匠

老朱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劁猪匠，肩挑一把劁猪刀，吃百家饭。那劁猪刀用红色绸巾挂在身前的担子上，明晃晃的，没一丝锈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这是劁猪匠的荣耀。

老朱年轻的时候，最爱掏鸟摸鱼，自从见过一个白发老头劁猪，便啥也不想了，一心想着劁猪，于是拜了师，潜心学习劁猪，不久出师了，一干就是三十年。

头几年，劁猪匠这行竞争激烈，十里八村好几个劁猪匠都说自己手艺好，这天赶巧了，几个劁猪匠在一个村里碰着了，开始在乡亲们面前拉活，你一句，我一句，“爷，俺干劁猪这么多年了，手艺上敢保证！”，“爷，俺这手生下来就是干劁猪的！”……老朱年轻气盛：“都别争了，劁猪手艺好不好，谁知道？”大家知道他后面还有话，一句“猪知道！”提醒了众人，于是一个养猪的东家说：“我养的猪多，你们八个人先一人劁一只！”，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前面七个人劁猪，东家一个也看不上，不是时间长，就是猪肚子上开口大，流血多，要不就是把猪蛋给割伤了。到了老朱，三下五除二就好了，小猪嗷嗷叫着几声跑开了，东家比较满意，这事一传十，十传百，劁猪的老朱，老朱劁的猪在乡亲们口中越传越神。

人们都说吃啥补啥，一点不假。老朱劁完猪总是把“荔枝”大小般的补品带回家，炸了吃，结婚之后，一口气生了三儿子。

这天，老朱带着三儿子跟着老婆回老家，他老婆老家在河北沧州，离江苏徐州一千多里呢，老朱一去就是半年，虽然走之前，给各家劁了猪，但是时间过去这么久，又有猪要劁了，看着食欲不振的小猪，乡亲们心里发毛了：老朱你咋还不回来？！

陈家村有个老实人叫陈树生，娶个老婆叫蔡正红，媒人说的媒，从来不管你日子过得霉不霉！蔡正红身材倒是匀称，该瘦的地方瘦，该肉的地方肉。不知为何，像男人一样长个国字脸，还是个暴脾气，陈树生处处忍让，渐渐日子过得被压低了头。有一次在田间地头给家里的几十头猪割草，不知因为什么事，蔡正红竟然扇了陈树生一巴掌，“啪”的一声，大伙儿都听到了。陈树生想还手，抬起的手半举在空中，蔡正红看到更来气了，往前一步走，前脚跟一抬，和陈树生顶着胸脯，两个人像斗牛一样，由于忌惮蔡正红奶家那几个五大三粗的兄弟，陈树生放下了手，一个人默默推车回家了。

晚上熄灯上床，蔡正红对男女之事总是乐此不疲。刚结婚的时候，陈树生也馋女人，最痴迷蔡正红胸前一对圆滚滚的奶子，用手来回揉搓着，俩人通宵达旦，有时候一夜三次。可日子过着过着，陈树生竟然慢慢不举了，阳痿了。蔡正红无可奈何，无处泄欲，气愤地讲：“你要这两颗卵有啥用，等老朱回来给你劁掉！”陈树生见过老朱劁猪，心里一阵颤栗。

晚上睡觉的时候，陈树生梦到了自己变成了一头猪，在猪群里被其他小猪踩来踩去，撞来撞去，前面不断有小猪被劁，陈树生往后躲，最终没能躲得过去，他惊讶地看见是蔡正红正拿着劁猪刀在劁猪，不是老朱，陈树生“啊”地一声惊醒了，手上一把汗。

第二天一大早，蔡正红看着自家猪圈里的猪食欲不振，忧心忡忡，劁猪的老朱还没回来，就算回来，轮到他们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蔡正红祖上也有一位以劁猪为生的先人，只可惜传男不传女，这门手艺失传了。蔡正红一年当中经常看到老朱劁猪，于是就打算自己上手。

蔡正红主刀，陈树生给她打下手，按着猪后腿，猪发了疯地嗷嗷叫，陈树生失神了，和昨天梦到的一模一样，这还不算奇，突然，蔡正红大嗓门一喊“别动”，陈树生吓地一个踉跄翻倒在地，蔡正红嘲笑道：“劁的又不是你”，奇怪的是小猪竟然不叫了，也不挣扎了，接着陈树生帮忙打着下手，没半晌，几十头猪就被劁完了。

乡亲们听说了这件事，都觉着不可思议，就开始请蔡正红劁猪，有些人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女人劁猪，直到眼见为实，这些人都惊掉了下巴。蔡正红也像劁猪的老朱一样开始劁猪，劁完猪，收完钱，照老朱的例，把“荔枝”大小般的补品带走，回家给不举的老公陈树生炸着吃。

这天，劁猪的老朱带着一家子人从河北沧州回来了，刚进徐州地界，就有人对老朱讲：“老朱，你咋这慢脾性，生意都快被抢光了！”老朱不在意，以为自己劁猪的手艺无人可比，这些生意迟早还会回来，但还是忍不住问旁人：“我不在的时候，哪个兄弟开始劁猪了”

旁人：“不是兄弟，是妹妹！”

老朱摸不着头脑：“哪个？你再说一遍？”

旁人猜到了老朱的反应，忙笑着说：“陈家村老实人陈树生的国字脸媳妇蔡正红！”

老朱：“母猪想上树？母鸡想打鸣？”

旁人：“这阵子，她劁猪被传得出神！”

老朱：“改天，我去陈家村会会她！”

这天，劁猪的老朱和蔡正红齐聚陈家村，前来围观的人站满了厚厚一堵人墙，外圈的人点着脚尖伸着脖子往里看。还是老规矩，老朱又开始了二十年前经典一问，“劁猪手艺好不好，谁知道？”大家异口同声“猪知道！”。蔡正红本无意与老朱较高低，奈何老朱找上门来，那就舍命陪君子了。

老朱盯着着前天晚上刚磨的劁猪刀，这把劁猪刀跟着老朱三十年了，劁过的猪已经不计其数，象征着荣耀。这边小猪被两个壮汉按着，雪白的肚皮朝着天空，嗷嗷地叫，老朱左手伸到猪肚上探明位置，右手操刀，就那么一划，伴随着更加激烈的嗷嗷叫声，猪肚上出现一道口子，红色的鲜血像虫子一样开始往外爬，这时，老朱左手手指插进猪肚，把那两颗红色的“荔枝”就取了出来，小猪跑向一边，滴在地上一二三四……九滴血。

该蔡正红上场了，被按着的小猪嗷嗷叫，蔡正红大嗓门一喊“别动”，神奇的一幕又发生了，小猪慢慢停止了叫声，也不挣扎了，这时候，蔡正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探、划、取，如探囊取物一般取下了两颗红色的“荔枝”，仔细的人观察血迹，比老朱取出的要淡很多，众人一阵唏嘘骚动。这也分不出高下啊，这时候，有心的人开始数小猪留下的血迹，滴在地上一二三四……八滴，数到第八滴血的时候，老朱怔住了，带着红绸斤的劁猪刀掉落了，插在泥里！

自此之后，蔡正红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国字脸还是国字脸，但是脾气秉性更像女人了，也不吵架了，慢慢与陈树生过到了一起。渐渐地，陈树生也找回了自己，在床上尽显男人本色，不久后，她们生了一个儿子，儿子八岁大时，看到老朱又在给乡亲们劁猪，说：“我在梦里和他比赛过劁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