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频繁嫁人为哪般?
我的思绪还没有从自己的泥滩里拨出来,婶子一句嗔怪的话又把我雷翻了:“嫂子,你说你咋弄的,咱队里都传疯了,说你不管咱二姐,弄的她七老八十了还离了东家是西家,嫁了南家嫁北家!”
不等母亲接话,我的内心便嘀咕开了,“人总说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看,引火烧身了吧!”但嘀咕是嘀咕,我表面上一点涟漪也没有。再看母亲,那两片嘴机关枪般“嘟嘟”地开火了:
哎呀他婶儿,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街坊不管谁提起,我都得从头到尾给人家讲一遍,就差拿着大喇叭到街上吆喝了,可这是啥风光的事儿,她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呐!要不是你来,我可真不想再翻那红薯秧子了。
“不翻就不翻吧,咱俩谁跟谁呀,共事大半辈子了都,不说我也知道,别人一提起,我可是给你挡了好几回哩。”
“不中!不翻憋的难受,”母亲咽了口唾沫,朝火炉边的父亲道,“他爹,咋开的头你给他婶儿说说!”
“大过年的,翻那死气干啥?”父亲摇摇头。
“你不说我说,”母亲心犹不甘,“那年老虎(注:二姑收养的儿子)发电报来,说咱二姐想回来了,哎呀一说起这我就槽气,当年她姊妹俩躲的远远的,我是伺候了小的再伺候老的,等二老都下世了你看她哭的那个痛呀,演给谁看呐?可老了老了不中用了想回来,谁应份伺候她呀!”
“嗯,这我知道,那时老的老小的小,他大大(父亲的亲弟弟)婶婶又闹离婚,可苦了你了。”婶子附和道。
“这不提了,伺候老的拉扯小的是咱应份的,可这咱也不说啥呀,他大大拿着电报来跟你哥商量,你哥家事队里事一大堆真真走不开,他大大便自个去了,你猜后来发生了啥?”丨
“啥?”
“你哥听街坊说接回来了,便腆着脸去看她,谁知人家一大家子围着盘儿、碟儿地大吃大喝,见了你哥一句客气话也没有!”说着,母亲转向父亲,“我没扯瞎话吧?”
“有那回事,”父亲不得不承认,“要不是我跟你说,你咋知道哇。”
“就这也不说了,她看的起看不起这个弟弟无所谓,咱不吃她的不花她的腿不软,她给孩子他大大黑十千串咱也不眼气,就这她还扬撒这个弟弟憨,跟街坊说谁让他不会哄她呐?”
“哎呀,咱二姐咋这样呢?真是老糊涂了,搁谁谁心里都不好受。”婶子附和道。
“就这咱还不说啥,大家各过各的,井水不犯河水,但环(我的亲婶、大大的二婚妻子)来说,让兄弟俩各给二姐出床被子,——哎呀,你们吃勒喝勒花勒,临到该挨打了,让俺跟着一块挨,那不娘俺是憨,可也没憨成石头圪塔啊!”
“嘎嘎嘎,”婶子忍不住笑了,“看来人都是一面精啊!”
“更可气的是,连兔子尾巴长的时间都木有,正娃(我的堂弟、大大的二婚大儿子)便开始把她往屋外踢、撵,她看那头住不下去了,就寻思着来这头,她好好说还算回事,好不该她跟孩子他爹说,一笔写不出俩董字,咋能叫外姓人当家呐?你听听这是啥话,我白日拉磨夜里织布纺花,好不容易操持这个家,难不成让她来请现成?”
“哎呀,我总算明白了,那头环也是外姓人呀,怪不得搁不到一块了。”婶子恍然大悟,
“嗨嗨,”说到这,母亲脸上有了笑意,她转向我,“你二姑还打听过你的住处……。”
我打断她,“你跟二姑说了?”
“说啥!要不是你们来接我,谁能摸到你那山窝窝?就是能摸到,我咋会让她去祸祸你们,那正娃家不是例子?”
“那……,”我欲言又止,心想长辈的事还是少打听为好。但母亲象看出了我的心思,“这你知道我为啥在你那儿住不长吧,远亲远亲,住长了难免叮叮咣咣,再亲也……。”
“这哪一样啊!”我有点不高兴了。
“就是!”婶子也附和着,“这年龄了,就别恋着你的老窝了,噫,咋跑题了,不是正说二姐的吗?”
“还说啥呀,后来你不是都知道了,她在那头叮叮咣咣咣的,能住下去呀?那姐弟俩不知咋日弄的,反正结果是他大大把她卖了东家卖西家,卖了南家卖北家,最后在东阳屯一个老头家住了几天,新鲜劲头一过,老头便烦了,孩子们又来逼,便不容姑姑分说地送回他大大那鳖窝了。”
“那现在呢?”我还是没忍住,问了句。
“嗨,又送回西安了,最后你大大和你二姑也弄的仇仇气气的,不往来了。”
我听了心里隐隐作痛,尽管我与二姑见面不多,可也许是亲情使然,竟让我在母亲的炮火攻击下对她也厌不起来,二姑频繁地嫁人,是被迫还是乐于接受?也许是那个年龄了想寻个立足之地,又或者……。
我猛然想到一个朋友,他自打和深爱的因故分离,便放浪形骸,象木头苍蝇似地到各种女人的怀里乱拱,以期能寻到曾有的感觉,可大千世界,人海茫茫,即便有类似的,哪是恁容易拱到的,最后便“青灯古佛伴残生”了,丧偶的二姑有这样的心路历程吗?可不由我细思,婶子与母亲唠嗑的列车又出站了,我赶忙支起耳朵倾听。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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