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有一条狗,名“不归家”,这名字总觉得有股艺术感,其实我妈当时起的是“不回家”,我总感觉怪怪的,就把“回”改成了“归”,这字常在诗中闯见,就觉得高级。
“小归”近照“不归家”,是条风流狗。常是早出晚归,白天几乎看不见它,但还是照常往它狗盆里添饭加菜,不经意间就会空了饭盆,它总是匆匆回来偷偷离开,便知道了“不归家”此名的由来。
我不知道,“不归家”从那来的,只知道它是从外公家里,和外公一起被带来的。
我问过外公,他也不知道,只是说他有一天早起喂鸡,发现鸡都不在鸡窝里,全都卷缩在鸡舍角落,他走近鸡窝一看,一只土狗满身泥泞睡在鸡下蛋的地方,当时外公气得不行,拿着竹条,对“不归家”,又追又赶,鸡下的鸡只剩了壳,外公只道倒霉。
没想到的晚上时,外公刚散完步回到家,总感觉脚边有什么牵着,他底头一瞧,正是“不归家”。他当时是又打又骂,硬是赶不走,当时外公年近80,己是朽木之龄,门槛又高,自然是气力不足,最后他累坐在椅子,气喘吁吁的盯着“不归家”,“不归家”也蹲坐在外公面前,水灵灵的小眼睛楚楚可怜的盯着外公,终是心软,外公还是端来了剩饭剩菜。当时外公心想,有狗看家也好,早上还吃了我鸡窝里的蛋,就当还债了。自此“不归家”便留了下来,有了狗生的第一个家。
后来外公病了,生活难以自理,爸妈就把外公接到了我家里,“不归家”也跟着来了。
当时“不归家”还没有名字,因为外公在的时候它整天跟着外公转,外公在哪,它就在哪,活像个社恐,塌着耳朵小心翼翼,外公周身一有风吹草动,它就偷在外公身旁,汪汪狂吠。我当时都摸不到它,我一靠近他就躲,我一追它就叫。
后来外公去世了,“不归家”彻底变了性子。外公去世的那几天,它消失的无影无踪,像是死了,听妈妈说,它是被锣鼓叮当声吓跑了。
我知道,“不归家”很爱外公,因为外公就是它的家,外公死了,它就没家了。
“不归家”果然在外公入土不久又突然回来了,我当时想它不会真的是被锣鼓声吓跑的吧。
不归家呀,不归家,没了外公你可怎么办呀。“不归家”硬是变了性了,没了外公,便当一个风流浪客,终是四海为家。
但它是我家的狗,家家都认得它,吃的是我家的饭,睡的我家的地。
它对任何人都抱有敌意,不管是家邻,还是我的朋友,在它眼中都是陌生人,路过,或是来家做客,它总是嗷嗷狂吠。唯独对我,和外公的亲人们,就算是没见过,它也颇显亲近。它会认得外公的亲人,它把外公当成了家人,外公的家人,便成了它的家人。
“不归家”,真是只怪狗,四肢短小,却周游全镇,不管在何处都能看见它奔跑的影子。它撒尿的地方好像成了它四处的家。没了外公,它的家却变多了,它还记得外公吗?它知道不知道,外公已经把它的家带到很远的地方去,远到,需要它走完这一生。
常听它在夜里狂吠,别家的狗叫时它跟着叫;别家狗没叫时,它又自个叫,有人没人都莫名其妙的叫,叫声绕着家走,常吵得人睡不着。
我常想,它不会想外公了吧?我也想,但我只是偷偷的哭。
不归家呀,不归家!你不要叫了,邻居会烦你,妈妈会骂你打你。
你想要是想外公,就去外公的坟边叫吧,外公住在哪里,哪里埋着你的家……。
“不归家”还是叫着,在每天夜里。
突然有一天,“不归家”不叫了,它爱上了打架,时而和其他狗撕咬在一起,小小的身躯却常常胜利。它了我们村的“狗霸王”,打起架来,谁都不服,谁也打不过它,因为它总是不顾一切,常常从四条腿变成三条腿。“不归家”,变勇敢了,它什么都不怕了。我想,它应该已经把外公忘了吧。
“小归”和邻家狗在去年的秋天“不归家” ,不叫了,也不去打架了,好像是老了。仔细一算,外公也去世5年了,我也长大了,“不归家”可能真的老了吧。
自我读书去,常听妈妈在电话中唠叨,“我们家狗,最近不吃不喝,天天趴在柜子下面,不会要死了吧?”,我听出妈妈语气中的不安,常安慰她,“等几天看看,它会知道饿的”,这条狗早就成了我的家人,我上高中去后也只有“不归家”每天等着妈妈回家了。
直到现在,“不归家”还活着,妈妈在哪,它就跟在哪,我回来了,它也会跑来迎接。“不归家”还是没把外公忘了,它只是把外公习惯成了别人。但我一直是它的家人。
“不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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