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飞的三表叔勇子已经死了，死于两天前的一场车祸。那天，他骑着电动自行车去宁波汽车客运中心站，准备买两张回家的车票。在路上，勇子被一辆飞速行驶的面包车撞翻，当场死亡，肇事司机驾车逃逸了。噩耗传到老家，勇子年迈的的父母都十分悲痛。虽然勇子并不孝顺，时常让父母伤心，可毕竟失去了一个儿子，两位老人自然悲痛。勇子的两个哥哥在事发后的第二天赶到宁波，准备将勇子的骨灰带回老家。面对突如其来的打击，勇子那年轻的妻子慧芳十分悲痛，她怀孕已有四个多月了，孩子尚未出世就失去了父亲，这是多么可悲的事情啊！慧芳的娘家人都劝她把孩子打掉，她毫不犹豫地说“不”。她爱勇子，她要让自己和勇子的爱情结晶降临人世。
小飞从同车的老汉口中得知勇子死亡的消息，回到家之后，这个消息又从妈妈口中得到证实。妈妈说：“勇子在宁波被汽车撞死了，听他的大嫂子说的，你的姑奶奶哭得死去活来，唉，她老人家可怜哪。勇子的那两个儿子最可怜啦，老子和娘离了婚，现在老子又死了。虽然勇子不是什么好老子，没死的话多少还会管他们兄弟俩。”妈妈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小飞，明天我们去看看你姑奶奶，她都快八十岁了，遭受这么大的打击，可怜哪！”
小飞用自行车带着手提补品的妈妈来到他姑奶奶家的门口，只见白发苍苍的姑爷爷坐在门口的板凳上发呆。看到小飞母子俩，老人家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紧接着又是面无表情。“姑父，姑妈呢？”小飞妈妈问道。“她在床上。”小飞和妈妈走进姑奶奶的房间，只见老人家躺在床上抽泣。“姑妈。”“姑奶奶。”妈妈和小飞走到床前。姑奶奶发出沙哑的声音：“唉，兰香，小飞。”小飞妈妈说：“勇子的事我们知道了，你老人家不要过于伤心，身体要紧。”
“我不知道前世造了什么孽呀，怎么是这样的命！”
“姑妈，勇子已经去了，谁也想不到他会遇到这样的事。你和姑父都这么大年纪，一定要保重身体。”
“这都是报应啊！春英多好啊，他偏偏不要人家，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春英确实是个好姑娘，唉，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最可怜的还是我的那两个孙子，老子死了，娘又不在身边。他们小小年纪，以后肯定要受苦 啊。”
小飞妈妈沉默了。勇子的大儿子只有十岁，小儿子才七岁，爷爷、奶奶都老了，谁知还能照顾他们几年呢。他们的母亲春英虽然经常来看望他们，但她毕竟是个女人家。两个苦命的孩子实在令人同情。
小飞和妈妈离开姑奶奶家，在李家桥的村口，他们看到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提着行李箱从开往镇上的中巴车里钻出来，这女人正是勇子的前妻春英。小飞妈妈和春英打招呼：“春英，你回来了。”春英笑着答应道：“嗯，嫂子，小飞，你们从哪里来。”
小飞妈妈说：“从老庄来，勇子他......”
“他怎么啦？”
“死了，在宁波被汽车撞死了。”
“啊？他被汽车撞死了？”
春英现出诧异的神情。小飞妈妈告诉她，勇子父母非常伤心，担心两个孙子今后受苦。春英提着行李箱呆呆地站着，勇子抛弃了她，她恨勇子，但她并不希望勇子有什么灾祸，因为他是她的两个儿子的父亲。
小飞和淑娟说起姑爷爷、姑奶奶因为失去儿子而十分伤心，那两个年幼的孩子失去了父亲，今后恐怕要受苦，淑娟凝神良久，然后长叹一声：“唉！可怜哪！”她非常同情那两个孩子，她知道小飞更加同情他们，因为他的父亲在十年前也遭遇了车祸，这个变故改变他的人生轨迹，使他早早的离开校园，饱受磨难。
腊月二十九上午，淑娟在小飞的陪伴下回到了自己家。淑娟爸爸没有出门，小飞还是第一次面对这个未来的岳父，他叫了一声“爸”。中午，淑娟爸爸和小飞喝着酒。两人聊着，当小飞提到勇子遭遇车祸时，淑娟爸爸突然发起呆来，神色有些异常。燕燕接连叫了两声“外公”，他就像没听见一样，当燕燕第三次叫“外公”时，他才缓过神来：“哎,什么事？”
“外婆叫你下午去城里买爆竹，跟你说了好几回，你老是忘记。”
“哦，晓得了。小飞，吃肉。”
淑娟爸爸给小飞夹了一块肉，两人继续喝酒。淑娟爸爸问小飞：“听说你是李家桥的。”
“嗯，你到过李家桥吗？”
“到过，你爸叫什么名字？”
“财崽。”
“李家桥有两个财崽是吧？”
“对呀，我爸是小财崽，十年前被汽车撞死了，那个司机到现在还没抓到。”
听了这话，淑娟爸爸手中的筷子突然掉在了桌子上，他没有马上拿起筷子，而是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小飞，说：“你就是小财崽的儿子？”淑娟爸爸的表情令小飞疑惑，他答道：“嗯，我是小财崽的大儿子。你认识我爸吗？”淑娟爸爸盯着小飞看了一会儿，然后低着头说：“认识的，他真是个勤快人啊。哦，那个撞死你老子的司机还抓到。”
“没有，都十年了，没什么希望啦。”
淑娟爸爸又发了一会儿呆，他的神情令小飞有些疑惑。
大年三十上午，小飞忙着写春联，十多年来，他家的春联都是他写的。在李家桥，其他人家贴的春联都是买来的，唯独小飞家的是自己写的。下午，小飞和小凤忙着贴春联、门神和街上买来的画，妈妈则忙着做年夜饭。傍晚时分，小飞点燃了长长的爆竹，响亮的爆竹声过后，三人便开始吃年夜饭。在村庄里“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中，房间里的电话机响了。小凤听到电话铃声，说：“来电话了。”妈妈放下筷子，“一定是你二哥打来的。”电话的确是小飞的弟弟、小凤的二哥小强打来的，他在电话里给家里人拜年。妈妈、小飞、小凤轮流和小强通话，在这个辞旧迎新的夜晚，一家人都很开心。
三人重新回到厅堂吃年夜饭。妈妈笑着说：“小强这孩子也争气，现在成了志愿兵。咱们家出了个大学生，还出了个解放军，给我长脸啦，我心里高兴啊！”小飞和小凤都笑着望着妈妈。妈妈看着小飞，接着说：“小飞，正月初八你和淑娟就要结婚了，等你结了婚，我心里就没啥好操心的了，我只等着给你带孩子。”小飞笑了笑，“妈，我还不想要孩子呢。”妈妈说：“这是什么话，结了婚就应该要孩子。看着人家抱孙子，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呀！”小凤笑着对小飞说：“哥，你就成全妈的心愿吧，我也想抱侄子呢。”三人同时笑了，小飞的笑容特别灿烂，他心里想，再过几天，他就要将心爱的淑娟娶进门，自己将永久告别单身。此刻，他觉得自己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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