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ur de our memory
(一)
“所有的成长到最后总是一次旅行。”
最近的梦里,总是很频繁地出现着这样一个画面:一个孩子侧坐在一列长长的火车上,长长的火车上只有孩子一个人。车不知道从哪儿发来,又将开到哪儿去。也许从最南边来,要到那最北边;也许从夜里来,要穿过黎明去看那血一般的夕阳;也许刚刚穿过了大漠,跋涉过一年四季要去看热带海岛的风光。雨声淅沥却似蓬蓬乌云的爆发,四周一望无际的原野寥廓而沉默。车窗上附着了一层白雾,孩子用手指划着那水汽,定定地看窗外的雨。不一会儿白雾又聚集起来。这一回孩子开始在玻璃上写写画画,也许是在写自己的名字,也许是在写其他什么东西。
孩子的脸和背影,似有一点点像是你。
你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做这样的梦。这样只有抽象场景的、失去地点和时间的、像大雾一样朦胧的梦。梦的起点和终点就像那列没有名字没有编号的火车,无所谓从哪儿来,也无所谓到哪儿去。
有时候你在现实中就好像回到了梦里。
骑车到北门取快递又碰上严重雾霾的时候,大概也是梦里的感觉。周围灰蒙蒙一片,整个校园里没有几个行人,只有几栋附近的教学楼还算能够看得清。视线被灰霾阻挡,却又无限延长:你是一列无名的火车正在穿过未知的秘境。是的,秘境。你不会想到秘境的那头是什么样的风景,你不知道秘境的那头是谁在等候着你。也许什么也没有,也许仍是白茫茫的秘境。
你骑的小蓝看起来大概只有一成新,它有着孱弱不安的身躯和聒燥不安的骨头,吱吱呀呀絮絮叨叨前行。这来自于古老巷陌的古老的声音,碾过秘境中的宁静。
你在所有的路上一遍又一遍地回头。明明什么也没有。
(二)
今天仍是一个雾霾严重的日子,在藏匿于室内与暴露于雾霾之间,在赶不完的ddl、今晚的数学考试与出门看电影之间,你选择了看电影。
你算好了时间出门,在公交站等了二十分钟。先是期待后是焦灼。后来啊,你决定不再等待下去。你咬咬牙,想了想还是骑着小蓝勇敢穿行。
你戴好耳机,又把耳机塞进口袋里。你跨上一辆小蓝,一骑绝尘,驾雾而去。
史上最伟大的路痴、版图上红星闪耀的城市、最渺小的小蓝和你。
骑着骑着,耳机里不断传来“已为你重新规划路线”的温柔女声。你突然意识到:你可能迷路了。
你终于向自己那低到尘埃的方向感屈服。“罢了。”你叹了口气。从小蓝上下来,掏出手机的那一刻,你惊觉你只有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于是你打开网约车的界面。是的,让无数独行少女闻风丧胆的网约车。你叫了辆车,然后目光熠熠地看经过的每一辆车的车牌。你的目光,有能够穿透雾霾超越可视范围的坚定。
车来了,你上车,司机没有跟你唠家常,你也没有跟司机唠家常。你只是像一个人坐在一列不知去处的火车一样,时而看窗外,时而对着空气发呆。你最后还是迟到了,大概迟到了十分钟。
(三)
在出租车上你想起好多事情,某菁与你。
某菁与你相识在高中的同一间宿舍同一个班级。开学第一天,那个顶着蘑菇头身高与你相仿但是比你稍宽一些、脸上挂着傻笑的神奇女孩就是某菁。在晚上临睡前长达两三个小时的夜谈会上,某菁那学霸外壳下出乎意料傻的灵魂没有一点点拐弯抹角地暴露在你眼前:这人没别的,除了有时候因傻导致的萌之外,就是傻。傻到什么程度呢?众所周知蜈蚣是一种有很多条腿的生物,绝对不是某菁口中的“有四条腿,长得像狗一样,还有尾巴”的东西。还有沙县小吃的杰出代表扁食,也受尽了非凡的误解和侮辱。在她眼中,扁食不是用猪肉做的,扁食是用扁食肉做的。扁食呢,是一种像猪一样会跑的东西——你丝毫不怀疑她可以写出一部集结了万千包括她自己在内的《神奇动物3》出来。时至今日你想起某菁这些年的神奇言论,你仍然可以笑中带泪。
某菁这个神奇的女子,傻是傻了点,平时活得像个神仙。在这个纷纷杂杂浮躁不安的世界里,她居然能够像陶渊明一样拥有一颗平静淡泊、不求功名的心。陶渊明晨兴理荒秽,待月荷锄归,某菁则在被成堆作业安排得满满当当的日子里仍然能够向我们大家展现一天洗两次衣服的奇迹。就算是临近高考的冲刺阶段,你也能天天在洗衣池旁边看见这位当代西施的靓影:不紧不慢、哼着小曲儿。这是真的,无论你什么时候路过洗衣池,你总能看到某菁十分贤惠地洗衣服——某菁每天都有一吨衣服在等待安排。洗完了脏衣服洗新衣服,洗完了新衣服就把衣橱里压着的其他衣服拿出来洗。那些尚未看开、对时间安排斤斤计较的人总是恨不得衣服可以自己把自己搓干净、自己把自己挂在阳台上,某菁却把洗衣服当做乐趣并且乐此不疲。每天中午,金黄色的阳光倾洒在某菁身上,某菁整个人像一尊菩萨一样闪闪发光。她搓衣服的样子是那么专业,她的每一个动作都体现着少女的曼妙……一时间你会忘记她平时的傻样,只是被这个曼妙的背影深深吸引……
某菁另外一个爱好就是没事儿就像个老大爷一样闲逛。平时小逛,周末大逛。除了下暴雨和刮台风的时候某菁会待在宿舍默默洗衣服以外,包括一整个每周只放周六晚上和周天白天的高三,某菁和你都出去晃。是的,一周一晃,胆大包天。这个习惯坚持到了你们毕业。
不错,每周一晃,已经成为了你和某菁一个非正式无盖章的约定,即使后来搬出原来的宿舍,和她已不再是舍友。你约她或是她约你,木头机使两个退休老大爷能够手拉手、心连心。你们的活动范围不大,即小白能到的老城区的范围。小白,是一种特殊的交通工具,外表类似旅游观光车,一趟2元,可投币可刷卡可扫微信,招手即停。你们随便拦了一辆小白,有时候提前规划好了要去哪里,有的时候上了车才急急忙忙随便说个地名——去哪儿并不重要,无所谓从哪儿来,无所谓到哪儿去。
小白行驶的老城区略微拥挤,沿途的街道都是具有闽南风格的建筑,还有随处可见的骑楼,繁华的商铺与古老的建筑倒也相处融洽。你坐在小白车上,你和某菁都在看外面的街景。满街都是圣人的喧嚣。满街都是熠熠发光的红砖。岁月斑驳,喧声依旧,南音缓缓。你那时候在想:留在老城的日子不多了。和某菁一起走在老城街上慢慢闲逛的周末也将要
没有了。
后来你才知道,像这样生动的、充满着烟火气息的古城不多。很多很多的古城都收着门票、千篇一律,里面住的不是原住民。谁能想到有这样一片古城,它是这样大、这样新旧交融、这样平凡而充满生活气息。人们平凡地生活在那里,世世代代,生生不息。
你们逛的一般是最熟悉的那几条街、最热闹的几家大型商场。具体来说,你们先是吃一顿牛排,然后去“永相逢”,一家可能是整座城市最便宜的超市。接下来你们可能再去逛逛别的:穿的或是玩的或是看场电影,总之随心所欲。有的时候不小心走到了电影院门口,可能就是水谁问了一句:进去看看吗?然后你们就进去,也不关心今晚排哪些片,反正放什么看什么看什么。你们去的那家影院毫无理由地价格低廉,一般看一场3D也才花25块钱,有时候中午客人少,你们俩便承包了整座影院。哪儿舒服坐哪儿。
总之高中的时候,和某菁一同闲逛过无数次。两个人都一整个晚上没有学习,像街上两条无人认领的狗一样随便乱晃。
新的城市里没有小白,没有某菁,没有一周一次的闲逛。你的身边不是某菁,你一个人坐在出租车上、你一个人看电影、你一个人在雾霾中荒唐。
(四)
你看完了电影,这次不是打车回去,而是搭公交车回去。
你挑了个靠窗的座位,开始定定地看窗外的风景。
窗外灰蒙蒙的一片,其实看不到什么好看的风景。
窗外的雾霾擦不掉。你定定地看了一会儿,你的眼前浮现出那片橙红映着蓝天。
你回头旁边没有某菁。你笑笑,心想只有你这等闲人才会成天回忆。
车正在开回学校。你就像一个人上了一辆空荡荡的列车,开始一个人的旅行。
总要习惯的。
“所有的成长到最后总是一次一个人的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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