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近西边天隅处,日头还在挣扎着不肯下落,放了一团赤热的火焰,因此周边的云都被烧着了。
窗帘已下垂,浅灰色有些透明,橘黄色的光很轻易的透了进来,把房中的地毯、墙壁和一些触目可见的事物全镀上了一层失真的颜色,所以房中的一切看上去都不大真实。
半点钟前我在等一个老朋友,我从没有赶如此远的路去见一个人,为的是她手中的一本书。经过一道喧闹的街市,便进到了这个地方,一间也不十分宁静的房子,傍近窗边的位置坐下了。
壁上的方钟哒哒的响,长针尖轻轻地移动;空坐了许久,伸了个懒腰,感情引我向那一本有份量的东西凝目,只那么一忽儿,精神便陷入了一种离奇的孤独境地,在绝对单独中,我开始阅读一本奇书。
我虔诚的翻开书的第一页,有个题词,写得明明白白:
“上帝的女儿。”

第二节
马儿在风沙里站住了,眼睛光光的望着另一方,不大想走动。
风沙过去,现出一个人影子,头发蓬蓬松松,正十分从容的抚着马的脑袋,他还闭了眼睛,抱着马脖子亲吻了许久。
马儿的目光所到处,有一老树,郁郁葱葱,遮天敝日,风沙的脚步难以企及,由此导人想向走进天堂;树下一片青草,芊绵绿抚,寂静无声。什么也不说,那人与马蜷缩在树脚下,睡去了。
梦总是不安分的东西,在那人的眼角略微倾侧,便使他进入了另一种畅想⋯⋯⋯

第三节
房中只两个人,院外寂静,惟闻风吹过树梢,间或有落叶下堕,声音也很轻。客人仿佛能听到屋外的一切,其实听到的只是自已的心跳。
日头已落下。
主人发柔而黒,眉目清动,脸颊红润,正如一朵百合花欲而未开;肌肤刻玉削脂,某一部分微带一片青渍,某一部分有两颗小小黑痣,某一部分有若干美妙之漩涡,仿佛可从这些地方见出上帝手工之巧,不特使人想用目光轻轻去接触,还幻想把整个生命都收藏到目光里带走;于是用目光轻轻抚着那微凸的踝骨,敛小的足胫,半圆的膝盖 ⋯⋯一切都生长的那么恰到好处。
⋯⋯太美丽了,一个长得美丽的人,倒不想由于这点好处,引起多少人的惆怅,也给人多少快乐。
主人因此低下了头。
客人或许也感到这种目光的轻微亵渎,因此把目光移到了另一处。窗外的枝梢在颤动,在摇曵,愈发的厉害起来了,然而风却没有比稍前大一些。
相互沉默了一会儿,觉得需要那么一种对话,来填补时间上的空缺。客人做了许久的准备,想了万千个词藻,也拼凑不出一句他满意的好话;干脆什么都不说,似乎语言在此刻早已成了一种沙哑的东西。
于是他站了起来,推开了窗子,让风走近一些,他需要风来冷却一下,他似乎又觉得开窗子前应征求一下主人的意见,所以又间或的瞥了主人一眼。
主人似乎并不感知眼前的变化,兀自的在想些什么⋯⋯月已初起,一片熟悉的月光,随即进到了屋里,斜斜的照射在主人的面颊上,真是又愁又喜。
似乎又有一种情感,随着月光轻轻的进到了房间,攀爬到客人脸上,他勉强笑,眼睛却湿了,并不回过头去,因为那眼泪确是为眼前的人流下的。

第四节
夜是那么的安静,除了间或的几声虫吟,别的一无所有⋯⋯
从月的目光中流出的温柔,如何生动又富有人性的淌在那人、那马脸上,见了使人感动,继而竟真有一种湿热的东西,淌落到了他的唇角。那人醒了。
唉!多美多神奇的梦啊,都消失在了月光中,遗落在了黑夜里,一切都不见了,消失了,试着去追寻,剩余的同样是一点思想的残余,向夜空深处看,也依稀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如何在星际之间徘徊游荡。
末了,他摸了摸他的心。
黑夜里,那人拍打了马尾,急促的马啼声渐去渐远,在临近消失之际,那马只回头望了驻足在树下的那人一眼⋯⋯

第五节
从一个轻轻的叹息中,我才觉得已过去了一个钟点,朋友想必早已闷损了,倚在窗子望着外面的街市,远近有各种不同的声音混淆着,空气中还有些烟草的味道。
我轻轻的把书合上,背面只镌刻了几个字:
"上帝给每个人都预留了时机,或早或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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