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 一米陈暖
01
何暖大梦中挣扎醒过来，夜微凉。
一个身影缠在她梦里，几乎窒息。她几欲奋力向前看清他的脸，一阵阵翻天覆地的撞击让她猝不及防的醒来。是梦，还是梦，她深深的埋进被窝里，一下又一下抚平内心惊悸。
到底是谁？日夜徘徊在无边黑夜里，不肯上岸。
现实里，何暖目光所到之处，凉凉夜色，从何寻来如此炽热？
南国的天，有人疾步有人驻足。何暖踩着雨花，她和雨同样的温度，最适合在一起。她做着疯子才会做的事情，享受着常人不曾触碰的心灵荡涤。
一把黑色的伞制止了这场闹剧，何暖湿漉漉的大眼盯着这位不速之客，鱼儿般滑出伞外，任雨水蔓延四肢百骸。
她嗔责：这里的雨是我的，你不喜欢它？
肖锐答：喜欢。向前一步，伞重新覆盖了小小身躯。
何暖推翻了他的伞说：喜欢，为何打伞？
肖锐无可辩驳，看着精灵般的身影消失在大雨磅礴里，她长得很像何田田。
02
何暖是一个记忆退化者，她每日翻读昨日的手札，像在查阅别人的人生，不带一丝温度。她没有别人口中热谈的，昨天，前天...甚至过去，记忆。她像没有灵魂的躯体，漂浮着，游荡着，不知道在等谁的救赎。
每个人都告诉她，明天就会好起来，明天会是一个新的自己...
何暖坐在青石凳上等手札上的雨，更是等撑着一把黑伞的男人，似乎想要努力的辨证，她是一个拥有昨天的人，昨天来过，她走过昨天。
肖锐的衣服被一双手扯住，他回头看到一双藏着千言万语的眼眸，一如他这么多年找寻的人，和全世界背叛也要去找的影子。他不相信，他的记忆会出错，更不相信这世间，何田田是自己幻想出来的假象！
那年他从医院里醒过来，全身疼痛告诉他，他经历了一场死而复生的意外，全身多处骨折并且伴随中度脑震荡。他突然疯掉一样大喊：何田田，何田田。他用不上力气的躯体，全身的疼痛在叫器。医生，家人慌乱的身影，渐渐的模糊了。
他再次醒来，妈妈熬红的眼睛说：儿子，你去蹦极发生意外，你的头部重创，医生说记忆会发生错乱，不要用力去思考了，没有何田田这个人，这只是你的幻觉。儿啊，妈妈只有你一个孩子....
肖锐慌乱，绝望，无声呜咽...
03
她仰头看着他说：你就是手札里撑着伞的男人？你的伞呢？黑色的。何暖着急的寻找那把伞，着急的寻找昨天的的证据，急红了眼眶。
肖锐看着一身病服的她，羸弱的身躯，左腕上戴着卫生环：记忆退化患者，何暖。
何暖，何暖，他第一次咀嚼这个名字，和那天雨里的人儿重叠一起时，他的心蓦然抽痛一下。何暖？何田田。何暖？为什么不是何田田。
是的，我是他，我叫肖锐，肖如利刃，锐可破天。记住了吗？
一笔一画，娟秀的字，跃然于纸。
还有一行：见字赴约。
03
何暖抱着手札，她反复的念叨，见字赴约，明日此时。她微笑的和护士长说：护士姐姐，明天就会好起来，明天会是一个新的自己...
护士长怜惜的抚着她的头，数据显示，何暖脑部位刺激加重，心率异常。镇静药物缓缓推入她的身体。
她终究是忘了见字赴约，大雨拍打纱窗，像条丑陋的蜈蚣，蔓延到无处可逃，她惊恐的盯着老树，像要折断身子一般筛落。她总想冲破这层玻璃，去拥抱这颗老树，告诉它：别怕，明天就是一个新世界了呢。
肖锐的伞被风雨折翼而飞，大雨通透，直入心间，何以难忘？为何日日夜夜梦里的眼睛如此清晰，他不曾得安生，每每想到梦里一双受惊的眼睛。他握着，她逃开，他握着，她逃开.....
肖锐高烧入骨时，像着魔般扯住医生的手：我遇见她了。
肖锐寻找了那么多年的眼睛，他始终不相信她只是一个幻觉。
04
何暖游荡着，在漫漫无际的青石道。她似曾相识这里，不自觉便会靠近，似是一双手在牵引。这里曾发生过什么？有什么样的故事？
何暖，我是肖锐。肖如利刃，锐可破天。见字赴约？
何暖受惊的盯着她，脑里一阵晕眩，她软软的滑在地上，仰着头看他：我替手札的女孩来等他，等肖锐。
你就是手札里的女孩，我就是手札里的肖锐。
他握着她的手，如受伤的野兽呜咽。
自从那日后，他的身体有股力量冲破了灵魂，他必须去做些什么。对的，他逼退了守口如瓶的父母，缄默的他们老泪纵横说：儿啊，你欠田田一条命，坠落之时，她护在你之下，一身血肉模糊...
苍老的哭声刺破空气的稀薄，肖锐听见心漏空的声音。
他太需要验证，太需要希望。在福田医院，他看到那份患者病历的一栏。
姓名：何暖。曾用名：何田田。
05
曾用名：何田田。他咬着自己的手，扯着自己的头发，这种头脑快要炸开的喜悦让他想大声呐喊。第一千一零一百天个日日夜夜，你离开了多久，我就不知道快乐是什么。
你该记起我没，第一千一零一百天。你离开我的第一千零一百天。
你可知道，茫茫人海，我寻你日日夜夜，一刻不敢安寐？
06
肖锐死死的攥着手里的报纸，字体依然褪色。何暖从他手中那么轻易的拿过他紧紧不肯放弃的希望。
何暖一字一字默念：一对情侣蹦极降落过程不慎机械故障，女，失踪。男，重度昏迷。南山区，何田田（真名），肖锐（真名）。
她恍然记起妈妈说：暖暖，终日常暖。它比田田更适合你。
何暖怔怔的盯着他，眼里有液体横流，脑子里万千根针刺痛，很多东西狂涌而来，她看到了缠在她梦里的男人，肖锐。
是肖锐，她看清了，一千一零一百天。
她湿润的双眼，带着不可名状的新生，这个人，便是她的过去。她用力的记住这一天，记住不再抗拒的明天。
07
何暖的明天还是新的，她依然每天都在忘记。肖锐每天都会住进何暖的明天，偶尔，何暖会说，我记得你，昨天我见过你，还是在这里。
肖锐款款望进那双眸里，你明天也会见到我，还是在这里。
暖暖，昨天，过去不记得没有关系，我陪你找到明天。每个明天，都是肖锐余生的还债日。
情深，不可述。爱时，不觉时。
有些人拥有着失去，有些人失而复得，这个世界的每一个明天都是新的。有些人为了找寻你，从南极到北极，从赤道穿越沙漠，从黑夜到黎明。
心中有一双眼，毕生不可相负。
肖锐和何暖的故事，缓缓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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