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长江
冬天来了唯有寒冷。
车间大而空旷,四处漏风,整个人仿佛置身于冰窖冷库一般,匆匆结束了加班回到宿舍,在电热毯和空调的双重作用下,冻过的身体元件才逐步复苏,一双早些年冻过的耳朵开始隐隐作痒,接着有灼热之痛,非常难受。我瞅着天花板,揉着烂耳朵,脑海中的记忆,丝丝缕缕,如袅袅炊烟,缠绕着孤单的境遇,我想起了童年的阿娇。
阿娇一双风气手,入冬就犯,肿的像个馒头。十一腊月杀猪,时常被大人唤到快要死的猪跟前,让双手沾满刚从刀口里流出的热猪血,和着积雪使劲的搓,可医治风气之手,这是从一个老中医那里得来的偏方。于是,阿娇的双手沾满了一庄子猪的血,今年不好,第二年接着搓。
当阿娇出落成一个婷婷少女时,我经常想法设法地约她去看夜戏。当我们在地里走捷径而没便道时,我先跳下高埂,在下面接阿娇,阿娇跑从上面跑下来,跑到我怀里才能刹住脚,不至于跌倒。两个身体不经意的碰撞,让我心生无限的美好。阿娇粉嫩圆润的小手,酥的我的心在颤抖。再很难入戏了,夜色中只有我们粗重的呼吸,呼吸因口罩不畅逆上,眉毛凝结成霜,月光下的阿娇,灵秀而温婉。
阿娇的母亲会量体裁衣,从小合身得体的打扮,明显有别于袖口粘满鼻涕的阿梅阿红。我对阿娇的喜爱从小就流露出来,就算父母从集上回来给我带一个苹果,我也要让阿娇尝上几口,满含期望询问一声“甜不”?当阿娇说声“甜”时,又兴高采烈得让阿娇再咬一口。没有一点像别的伙伴那样自私又炫耀自己有好吃的意思。一个苹果都要和阿娇分享着吃,这种好,大人也看在眼里,不止一次地说,把阿娇给我当个媳妇。其实,我心里就拿娇娇当媳妇,被大人说出口时,我俩的脸都羞的绯红。等慢慢长大以后,反而有了隔阂,有种想表达又不好表达的压抑,我们不能像小时候那样肆无忌惮的往一块凑了。
好不容易有机会凑到一起,她总是领上一个她叔家的孩子,她是怕庄子上人的闲话。中间隔着一个孩子,只能扯着于爱情不着边际话。每一次快要分开的时候,却又恋恋不舍,欲言又止。
渴望着冬天,渴望着下雪。家里煮上一锅煮洋芋,将就着小咸菜,人手三五个。女人们在厨房炕上纳鞋底、织毛衣、做手工,男人在上房喝茶、打牌、谝闲,耳房就成了孩子们的天堂,我们玩扑克打升级,我和阿娇做对面,一家子,阿娇的鼻子是红桃,眼睛是黑桃,鼻子是梅花,嘴巴是方块,我俩都把腿伸直,脚趾在一起拨弄着出牌的点数,通常打的对方溃不成军,到最后毫无斗志,缴械投降,想想那是我们最快乐最亲密的接触了。
阿娇先下学打工,我上了高中,我收到了她的第一封信,字里行间满含了对我欣赏和思念,我们的压抑因一方的主动,就像裂开口的堤,潮水一发而涌。相思叠加成文字,慰藉两个人因思念拉伤的孤独并幸福的日子。
年底我们见面了,北风扬雪刚停。一身紧身牛仔衣包裹的阿娇,像秋天熟透了的苹果,楚楚动人。我内心有冲上去相拥相吻的冲动,却没有付诸行动的勇气。我们踏雪而行,深深浅浅的脚印踏出村口,村口一棵白杨树上,我刻下了“我爱娇娇”,让这棵集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大树见证我们的爱情,让我们的爱情和大树一起成长。阿娇说我,野蛮、残忍。见面了,反而又不知道聊什么,来来回回重复的都是信中的故事。我们的爱情终究没有像冬天一把火,燃烧整个荒漠。
越长大越没出息,彼此都很难敞开心扉,痛痛快快谈一场恋爱。我们的爱情遇到了寒流。一年之后又一年冬季,我因为身体原因休学在外打工回家时,天上飘着雪花,天气冷的异常。阿娇家热气腾腾,办着阿娇的订婚宴,情郎不是我。
我的内心一片黑白,大雪瞬间覆盖了外面的一切,却无法覆盖我此时心绪如潮。荒芜的心,野草发疯的长,整个人开始萎靡不振,在朋友的帮助下,来年开春,我挥剑下了江南……
今已十七八年,在温暖的空调房里想起阿娇,最清晰的还是童年的模样。
童年的阿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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