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过年回家意义非凡。我的身份已经不是一个学生了,而是工作者,除夕之夜我特地给了爸妈红包,我妈很开心,我妈像个孩子一样,突然间真的觉得她老了。
小时候我妈留给我印象最深刻的瞬间就是每天早晨,我还在睡梦中就听见我妈用大扫帚扫院子,扫帚在地面掠过,发出沙沙沙的声音,声音很匀称,那时儿时一种独特的闹钟。她很爱干净,把衣服洗的干干净净叠在柜子里。我每天早上都扯着嗓子问我妈我穿什么衣服上学,她会告诉我在哪个柜子的第几层。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记得有一次邻居家送来一碟咸菜,我妈说“你看,里面有韭菜,你吃韭菜”,但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韭菜,我觉得这碟咸菜里根本没有韭菜,后来我妈搜寻了半天,找到一小粒韭菜,放在我的嘴里。这是我在北山吃饭最深刻的记忆了,其他的渐渐要模糊了。后来有一次聊天,我妈说她小时候去别人家,那家人正好炒了韭菜鸡蛋,她说鸡蛋和韭菜在清油的交融下弥漫的味道实在太香了,太难忘了!路遥曾经说,陕北高原的土地缝里冒出一个新鲜的嫩芽,他都要激动的泪流满面。北山虽还未到这步田地。但那也是极其干渴的一座大山。野草尚且苟延残喘,何况娇滴滴的蔬菜呢?
多年在外读书工作,我发现每个城市都有其独特的属性,气质,甚至说标签。在我的感受里,兰州这座城里的人格外热情好客。客人来了,要三步并作两步迎接,掀门帘,进堂屋,倒水端馍馍,做饭。好客的标准是客人空腹来一定要果腹去。而我妈是这种典型的好客之人。在过年前半个月,她就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准备过年的食材了,做各种碗肉,最拿手的是扣肘子,扣豆腐乳肉,元宝肉,梅菜扣肉不常做,我们那里不兴吃雪里蕻。紧接着做各种过年馍,蒸的炸的都有,花样繁多。蒸的有三种,一种是小馒头,我妈叫丁馒子,是过年献给灶爷的。一种是大花馒头,这种馒头很大,而且上面披着花,看起来很漂亮,每次出锅总感觉像新媳妇一样好看,这是献给天爷的,献给财神爷的一般是炸的油饼,还有一种是小花卷,是自己过年吃的,我妈会把最好看的挑出来给客人吃。炸的花样也多,油饼,麻花,油果子。二十几年了,我妈没有一年停止过,每年乐此不疲,也经常懊恼面里碱面放多放少了,也经常骄傲地说自己把事好,人人夸她茶饭好。过年了我妈最喜欢家里来亲戚了,雷厉风行,干脆麻利,井井有条,十几个菜没多大功夫全部上齐,她端着最后一盘菜给客人上了,坐下来招呼大家。有时候看见我妈热情的招呼,我可能会建议两句,让客人随意就好,你这样过分热情,让客人倒觉得尴尬了。但她还是乐此不疲。我也曾一度认为这是一个滑稽的做法,大家坐一起聊聊天不是更好吗?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她们对客人最纯朴的表达,这种表达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一种约定俗成的规则,一种蔚然成风的本土文化,而我妈是我心中高昂的代言人。
但忽然有一天我发现我妈变了,她高昂的头颅不再,更多了一份担忧和不自信。以前我总是问她“行不行”,现在她总是问我“行不行,怎么样,该怎么做”,总是说“现在不会做了”“记忆力不好了”“这个我不会”“来人了有点紧张”“今天菜炒的不香”“我现在动作慢了,一早上没做多少活”,有时候会问“你觉得妈是不是不如以前了”……我妈真的老了……
以前离家总是很想流泪,今年离家我没有哭,我想以后也不会哭了。我很奇怪,是因为我不想我妈了吗?我找到了答案。
以前离家父母像山,站在你身后,所以你想哭,因为越远越没有山了。现在离家,土地里站着的母亲更是你心里的牵挂,你会越远越坚强,所以不会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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