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在世时,回家的路很短,很便捷。便捷到我们每隔一个周末我们都能回到家。且不说大节日,小节日,加上母亲的生日,还有过年我们都能回家吃饭。一年算下来,我们回家的次数总在20次左右。
我们家姊妹七个都住在同一个城市各个角落里。妈妈在世的时候,小弟弟尚未成婚,我们六个人都已经成婚了。有4个家庭都是两个孩子,只有我和大弟弟家是一个孩子。
每隔一个周末,母亲便会让小弟弟打电话让我们都回去吃饭,母亲不是给我们包好了饺子,就是给我们炸油馍,或是她的花生可以吃了,炒了花生,让我们回去吃。
我们每次回去的时候,都是拖家带口,全家出动,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回去。
从主公路上到我们家,有两百米的距离。这个200m的距离是一条竖在村中央的道路。道路两边住满了人家,而我们家住在靠上面,所以我们每次走过这条村中小路时,便会遇上许多周围的邻居。
他们在路边,眼羡地看着我们姊妹几个成群结队,热热闹闹地回家来。
常常听到有人羡慕地说:”二婶家的姑娘,儿子都回来了,这多热闹,多齐整。”
我父亲在家族中排行老二,辈分又比较高,村里大多数人是一个姓氏家族,所以村里人很多人把我妈叫二婶。
我们姊妹们,都喜欢在公路上下了车,让男人们开车先回去停车,我们则从那一条小路,慢慢走向家,享受着邻里众人羡慕的眼神和问候。
”巧子,你回来了。”
”英子,你也回来了!”
”你们俩回来晚了,看见你大姐二姐早到了。你俩今儿中午要洗碗了。”
”是的,我们回来啦!嫂子你在弄菜呐?”
”大婶,你家的菜长得真好。”
我们一路走,一路接受着邻居对我们招呼和问候,同时也向别人打着招呼和问候。走在这段路上,我们感受着亲切的乡音,幸福满满。
而孩子们每一次老远的看到了婆婆站在小路的顶端,便会甩开父母,从公路上飞奔着向婆婆跑去。
母亲这个时候,便拉着孩子们先向家里走去,拿出来炒好的花生,或者自炒的爆米花给孩子们吃。
我们姊妹每一次回家,人口加起来二十多人。加上堂哥的几个孩子也来。他们也都二十多岁了,有的成家,有的没成家,他们自小过早地失去了父母,跟我们亲,都喜欢围着我们一起玩。
他们就住在村里,只要我们一回去,他们几个孩子拖家带口也都来到母亲这里。母亲便留他们一起吃饭,这样加起来就有30个人吃饭。这么多人吃饭,可不是一个小工程。三个姐姐一回到家,便进厨房里帮母亲收拾做饭。
姐姐们说,我和弟媳妇不会烧柴锅做饭,便把我们赶到外边,让我们俩负责照看着大大小小十来个孩子。
这么多人待在家里,显得拥挤,母亲常常把椅子都放在道场里,让大家坐在道场里(道场就是我们这里,每家房子前边的平场地,我们这里叫做道场)。
我们家的道场很宽敞,孩子们在道场里玩游戏。男人们在道场里围着小桌子炸金花,斗地主。三个姐姐在厨房忙,我们其他人,时而去看男人们炸金花,时而去看孩子们做游戏,时而去哄哭闹的孩子们,有时也能坐下来聊聊天。
春天,我们坐在道场里晒着太阳。春日的暖阳照在身上,温暖又惬意。
夏天我们坐在到道场边的葡萄架下乘凉,享受微风习习。
葡萄架的边缘,还有一口水井,是我们家自己打的一口水井。从水井里打出清清凉凉的水来,把西瓜和啤酒冰镇在水里,我们坐在葡萄架下,啃着西瓜,也不觉得热。
孩子们看着青青的葡萄,忍不住站在椅子上够摘青青的葡萄,塞一个到嘴里,立马吐出来:”哇,好酸。”
秋天坐在道场里,仰望天空,看云卷云舒,享受着秋风,秋阳的抚摸。道场边上的两颗花椒树,结满了花椒,花椒成熟后,红红的。母亲便让我们自己去摘花椒拿回家。
道场边有一棵枣树,哥哥便找来一个长竹竿,挑红的枣拍打,扑扑哒哒的,枣子落下来,孩子们争抢着去捡枣子。
冬天的时候,母亲便在道场里生两大堆火。大家都围着两堆火,烤着火,聊着天。孩子们去找来红薯,丢在火盆里,又去疯闹。不时地过来催问红薯好了没有。
二三十人吃饭,母亲常常摆三桌子,坐的满满的,有的站着吃,有的坐着吃。母亲每次看到这么多人一起吃饭,笑容便溢在脸上,很是开心。
只要我们回家,那一天母亲脸上的笑容从来没少过。母亲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孩子们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而我们总是感到又回到妈妈的怀抱,又能吃上妈妈的饭菜了。那时回家,是我们所有人快乐时光。
我们一回家,门前道场里聚集了二三十人,甚是热闹。来来往往的邻居们,从我家门前经过,看到我们家道场人群攒动,热闹非凡,便停下脚步,走进我们的道场,参与到我们之中,和我们一起聊天。一时,我家门前更加热闹起来。
每一次在离开的时候,母亲都要让我们到她的菜地里,拿点儿菜回去。母亲的菜地,就在我们下车的公路边上。男人们依然是把车开到公路边上等着我们,我们姊妹们带着孩子从小路上走过,跳到母亲的田地里,摘着母亲的菜。我们只摘一点,母亲拼命的喊着:”再摘点,再拿点,我一个人吃不了。”
春天母亲菜园有莴笋,菜苔。夏天里有黄瓜,西红柿。冬天有胡萝卜和蒜苗。
大人走的时候拿着菜,孩子们走的时候,母亲一定给他们装了爆米花和花生,提在手上。
母亲走的那一天,是一个星期五,母亲那一天依然是做好了一大盆子饺子馅儿。准备那周再让我们回家去吃饭的。可在这一天母亲突然离世,是因为脑溢血。回到家看到一大盆子饺子馅儿,我们几个人哭的更加伤心。
母亲去世后,我们便很长时间都没有回到老家了。因为母亲不在了,回到家也没有人。弟弟也在外边儿工作。
母亲三周年后,我们几个大的便帮助弟弟结了婚,成了家。弟媳妇倒也时常热情邀请我们,接待我们。可我们再回去,便没有了家的感觉,而是走亲戚的感觉。
我们再回去时,碰上村里人,村里人给我们的招呼也变了。
”巧子,来看你弟弟,弟媳妇了,你来你弟弟家了。”
”巧子,来看你侄子了。”
从前的人问候我的,都是:你回来了,你回家了。
现在问侯改成:你来弟弟家了。
都说嫁出去的女人,父母在活着的时候,娘家还是你的家。父母不在了,娘家便是你的亲戚了。
如今,母亲己去世多年。老家也已经城市化,拆迁了。弟弟也搬进了高楼大厦,老家便也成了回不去的路。
我们姊妹几个各有各的家,各有各的孩子,各有各的工作要忙。平时也很少聚在一起,每年趁着谁家有喜事才聚在一起,过年时聚一次,一年也只能在一起聚个2~3次。
那个回家的小路,那个老家的道场,曾留给我们回家时,多少欢乐!如今一去不复返,如今的高楼大厦,每家也没有一个宽敞的道场,让我们再能享受天地之间自然之风,轻松愉快地聚在一起。
母亲离世后,我们姊妹们从此便少了一个可以回的家。从此再也吃不上妈妈为我们准备好的饭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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