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只是当时已惘然（七六）

连载:只是当时已惘然（七六）

当黑子第二次给陈曦打电话约他吃饭的时候，陈曦直截了当地说如果再是说什么自己异想天开瞎胡闹一类的话就算了。因为自己只是单相思，人家和男友好着呢，自己不但不算一盘菜，连朵萝卜花都不算。叫他就别瞎操心了，自己会慢慢放下的。但最后他还是去了，因为除了黑子，他找不到一个人可以说说自己的纠结。

两个人前两天已经有一次不欢而散，都是因为黑子骂他执迷不悟不知好歹，而他直接说知好知歹那是投机，投机的感情算什么感情呢？黑子说不过他，但心里是真的替他很着急，怕他成了全城的笑话，又心疼他闷得快发疯，也不和他计较。

“为什么你们只看到她离了婚，带着孩子，三十岁，却看不到别的呢？”

陈曦不知不觉就有些喝多了，他接着黑子的话说，“对，论这些，又曦比她好多了，可是我和又曦那是水和天，看似浑然一色，但实际上是永远不可能相接。而且你是因为王佳佳比别人好才爱的王佳佳吗？你爱王佳佳只是因为王佳佳是王佳佳，我也一样，即使别人比她好又怎么样？别人又不是她，我只爱她！”

黑子又劝不下去了，但看着陈曦这样萎靡，不禁替他难过。

“我说不过你，可是你想想，我为了和佳佳结婚，和我妈这是别扭了几年？为什么？我妈就是嫌弃佳佳家庭不好，没读大学，没正式工作，就是一个开小店卖衣服的。就这还别扭的要寻死觅活的，哥们儿我走到今天，受的那些夹板气你都看得见。”黑子见陈曦抱着头不说话，听得很认真，有了点信心，就继续说。

“你家是什么家庭？你父母在咱这个县可是要脸的人，你这样胡闹，你叫他们在人前脸往哪里搁？你爸咱就不说了，你妈还不气疯了？你不是马克龙，这里也不是法国——”

她是为了这些才不肯和我一起的吧？黑子的话陈曦已经听不见，只看见黑子说得唾沫横飞。

那些飞短流长她已经经受过一次，她说了她已经怕了，和我在一起我又要把她置身于别人的热烘烘的口气和毒辣的眼光里，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有冷冷的火焰在他心里烧，他悲哀地想，就连我的好朋友都不理解我，那么别人呢？

“陈曦你也别觉得我烦，换个角度想，如果这件事发生在我身上你怎么办？你还不是和我一样这样废老了劲来劝我吗？你不这样劝我怎么会是我的好朋友啊？

黑子陪着陈曦又喝了一杯，看着陈曦一脸的淡漠，搂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

“我知道我说的这些道理你都懂，你什么人？你学体育的文化分都比我高一百多，你那么聪明，又见过世面，还不知道这里面的利害？我们要面对现实——”

“我们要面对现实，我们要忠于理想。”

陈曦截断黑子的话，脱口念了一句切·格瓦拉的名言。切是他和黑子上高中时的偶像。

“对！我们要忠于理想，可是如果你的理想以牺牲掉你为代价，而且也牺牲掉那个什么简宁呢？这就是你的爱的理想吗？”

陈曦扫黑子一眼，依然沉默，杯子里的酒已经喝干，他又拿了一瓶“十里香”，却被黑子一把夺了去，随后黑子连他的酒杯也抢走了，给他换了一杯热茶。

“我们这社会就这个样子，你如果找她当老婆，别说她比你大快十岁，就是大个五岁三岁，人们都会笑话你，当然也会笑话她。而她如果嫁个比她大十岁甚至大二十岁的人，这个社会却也觉得没什么，这就叫男女有别。”黑子拿着茶杯和陈曦碰杯，“她比你明白，你呢？不是不忠于理想，你是把生活也理想了。”

陈曦忽然笑了，说行了，你别一付政治老师的上课脸了，自己全听简宁的，简宁说冲杀，自己就赤膊也上阵，简宁说就此分开，那就分开，只要她好就行。现在她根本就没有选自己，你还操什么心？

那样最好了！黑子长出一口气，转而说人家没选择你是对的，换做自己也不会选你，选你做什么？要你的一腔热血溅红石榴裙吗？除了弄得一团脏看不出有什么好处。人家和现在的那个大老板多好呢？少了麻烦不算，还要什么有什么，和你？你除了你爹是个筹码，在这个社会上，和别人没什么两样。

黑子的酒量很差，陪着陈曦喝，自己也喝晕了。这样的话深深地刺激了陈曦，陈曦的话也开始毫不留情。

“什么筹码？也就你们觉得我那当领导的爹是个筹码，你们都这样，眼里有的只是我爹，而不是我。可是她从不这样，她眼里是只有我的，仅仅为了这一点，她也值得我爱，无论怎样爱都值得！”

然后他起身扬长而去，毫不理会黑子在后面黑着脸骂他又说混账话，自己的好心都喂了狗了！两个人就又这样不欢而散。但黑子心里还是踏实多了，毕竟简宁没有选择陈曦，陈曦除了放手也没有什么别的选择。

陈曦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小姨家，现在更多的时间他会来带程洋，程洋最近更喜欢黏着他，因为每天自己的小曦哥哥都会记得让他和安安视频聊天，小曦哥哥在的时候，安安就会和他聊的时间长一些。他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没有和安安在一起，有次竟想哭了。而安安在昆明玩嗨了，又有郑德元还有舅舅家的小表哥天天哄着，可是没把程洋放在心上。

白雪收拾房子置备年货，每天忙的不亦乐乎，根本顾不上看这哥俩在干什么，有空闲了她也乐的歇歇，反正洋洋和陈曦在一起是最开心的。

今天陈曦就带着洋洋先到商场买了玩具，还有过年的衣服，然后两个人就去肯德基吃饭，吃饭的时候，洋洋开始和安安视频通话，陈曦就坐在一边听。在两个孩子的聊天里听听简宁，这成了他现在了解简宁的唯一方式。

洋洋兴高采烈地炫陈曦给自己买的赛车，结果招惹地安安不高兴了，安安问为什么没有自己的份，程洋结结巴巴说自己的都是她的，自己可以都送给她。但安安还是不高兴地走开了。程洋看着安安走开，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陈曦正要关了视频哄他，却看见简宁出现在视频里，一时心竟狂跳起来。

“陈曦，你看你把两个孩子都逗哭了！”简宁笑着责备他。

“是！是我考虑得不周到。我，我明天，天就去给安安买。”陈曦结结巴巴地说，这些天在视频里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简宁，视频里的简宁穿着一件低领的米色毛衫，漂亮的锁骨露在外面，刘海用一支可爱的卡通小卡子别着，露出光洁的前额，看上去又调皮又性感。

简宁不再理他，叫着洋洋，问洋洋想姨妈了吗？

程洋抹着眼泪说想简姨想安安了，问她们什么时候回来。

简宁哄着程洋，说很快啦！叫程洋把妈妈的好吃的零食给自己藏着，自己已经准备好了红包，安安也准备好了礼物，要送给她洋洋哥呢！程洋小声地说怕妹妹生气不理他，这时安安忽然出现在镜头里，冲着程洋伸舌头，刮脸羞他，程洋脸红了，缩在陈曦怀里。

“你还不跟洋洋哥道歉？洋洋哥都说了把礼物都送你呢？”简宁批评安安。

“我不！我要哥哥再给我买！买更好的！更大的！”安安噘着嘴看着陈曦，“他就只陪着洋洋哥，也不陪我！”

“安安！等你回来叔叔天天陪着你，叔叔快想死你啦！也想陪安安呢！我一定给你买个更大的赛车！等你回来带你去挑！”陈曦笑着哄安安，话说得有些颠倒，然后问简宁什么时候回来。

“恐怕要过了十五了。”简宁笑着回答。

“你在那里住的习惯吗？”陈曦心里有千言万语，但问得却很平常。

“还好吧！这里的气候真的是太好了！我和妈妈都很好，安安要玩疯了。”简宁说，“等着我回去送一些新做的鲜花饼给你。”还没有等着陈曦再说什么，那边有人喊简宁，简宁也没有说再见就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