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四十四)追忆尽头梦终醒

自打到了清修苑,洛小洛便有了起夜的习惯。这几日先生受了伤,她更是寸步不离,终日衣不解带,悉心照顾。
靳修隐亦不愧为帝尊,才几日过去,伤便好了一大半。奈何他终是拗不过倔强的洛小洛,仍是不敢轻举妄动。
“小洛,不如,我们出去走走?”靳修隐试探着问正在寝殿忙碌的这抹人影儿
只见她不慌不忙,擦擦长案,收好案上事物。又端来一盏茶,嗔怒地看向靳修隐,“罢了,原来帝尊也是闲不住之人。”
成功出了门的靳修隐,头一次觉得,清修苑竟这般美不胜收,连空气皆是清新香甜。心情好了不知多少,好似身上的伤也全然变好。
一旁的洛小洛心领神会,瞧着这般愉悦的先生,心中不再担忧,瞬时轻松了许多。
“小洛怎的这般苛责,本尊躺了快十日,差点忘了如何走路。”靳修隐开着玩笑,毕竟洛小洛一向大大咧咧,这几日却终日眉头深锁,愁容满面。
“谁叫先生技不如人,这般轻易便受了伤。与先生对战之人定是太厉害了吧?”奈何这女人并不领情,还冷言冷语,是在嘲笑他,不行?
靳修隐顿觉脸上一绿!继而凶神恶煞般地怒视洛小洛,且步步紧逼。
洛小洛本就与他距离不远,现下突然被他逼近,一时乱了阵脚,不知所措。她本能地伸出双手,挡在身前。
“先……先生,小洛可是有说错什么,得罪了先生?”洛小洛颤颤巍巍地问他。
靳修隐突然停下逼近的面庞,与她近在咫尺。他充满磁性的声音传进小洛耳中,“你方才,可是在说本尊技不如人?”
洛小洛一下恍然大悟!她怎的这般愚蠢,堂堂帝尊,竟被一女子嘲笑技不如人,这该是何等的屈辱?“呃,帝尊误会了。我……”
她一时语塞,不知该作何解释。突然话锋一转,“帝尊,怎的今日没见小梧桐?”
靳修隐哭笑不得,“你可知那梧桐鸟多少岁?你竟叫它小梧桐?”
二人倏地相顾无言,却默契地相视一笑。与小洛的重逢,叫靳修隐开始患得患失,偷来的幸福,又拿什么资本用以维持?
云猫寨山中深处,若隐若现,一山洞。山洞被树丛围绕,常人自是不易察觉。这山洞,并非表象一般普通。它链接的,正是枫陌四百余年来的藏身之处,幻世。
枫陌轻抚冰棺,面色憔悴,黯然伤神。冰棺中的小沐,一如初见时的恬静,她只是睡着了,定是如此。有朝一日,他与她定会再次相见。
“魔帝,在下已调理好身体,不日便可再与靳修隐一战,在下定然竭尽全力,助魔帝完成大业!”靳修存陪笑,阿谀奉承道。虽表面卑躬屈膝,心中却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
“明日,你且去流芳镇一趟。”枫陌未接他的上言,淡淡说道。
“魔帝可是有何线索?”
魔帝抬了头,将视线从冰棺缓缓挪向靳修存,回道:“小沐明日生辰,她生前最喜吃流芳镇上的槐花糕。”
“好,我明日便去。”
靳修存心中十分诧异。这小沐何许人也?肉身已死,却仍能叫枫陌牵肠挂肚。他到幻世已两月有余,枫陌日日在洞中坐上个把时辰。该是何等的模样,能叫残暴冷血的枫陌,如此念念不忘?
靳修存对冰棺中人,愈发好奇。忍不住抬眼望去。奈何他本就忌惮枫陌,加上冰棺中冷气萦绕,根本瞧不见那人容颜。只隐约看见其衣着光鲜,身材纤细,该是甚为动人之女子。
“二公子可是还有何事?”枫陌眼角余光,感受到靳修存眼睛扫向棺中的小沐,顿时心生不满,当即下了逐客令。
“没有……没有。”靳修存机智过人,自是明白枫陌之意,“在下便不再叨扰魔帝,先行回断崖阁。”
枫陌点头示意,靳修存亦是识趣退出洞中。
流芳镇热闹非凡,人来人往。小吃商贩随处可见,古玩字画应有尽有,花鸟鱼虫点缀其中。另有胭脂水粉铺、金丝绸缎庄,赌场、药房、饭店、客栈,一应俱全。
流芳河底却暗流涌现,蠢蠢欲动。靳修存一个飞身,直冲流芳河底。
洛小洛今早踌躇不前,不知该去藏书阁继续攻读《仙班集谱》,或者找靳修隐,习练什么“潺流护体”!二者皆不是她的理想选择。正值垂死挣扎之际,靳修隐却大发慈悲,带她下了凡间。
眼前的民生盛况,小洛已然眼花缭乱,不知所云。她在凡尘时,流芳镇还未曾这般繁华。想来,她的确是生不逢时。
整整一日,靳修隐带她尝遍街中美食,又至河边赏景,再到凉亭观夕阳。同寻常百姓一般,悠闲惬意。
直至夜深人静,靳修隐自小洛房中走出。白天时,他感知到流芳河底暗流涌动,正是靳修存的魔迹作祟,他要出去寻他,与他做个了断。小洛被他灌了安神汤,此刻睡得正熟。
是以,房外电闪雷鸣,两束光影交缠痴战,难分胜负,诸如这些,她自是无从知晓。
……
靳修隐满身鲜血,触目惊心。他静静站在靳修存灰飞烟灭之地,心情复杂。四百余年纠葛,于此,彻底了结。他对靳修存本无杀心,只望能禁闭其终生,留他一命。也算对母上有个交代。奈何靳修存狼子野心,不仅逃出锁仙牢,更与枫陌一丘之貉,狼狈为奸,欲搅动这三界太平。如此,他断不能留他。
着一身血衣,他断不敢就这么回客栈,仙袖一拂,便焕然一新。小洛还未醒,他坐在床边,手中把玩着落入靳修存之手的翠清笛,翠清笛周身散着乌黑魔气,想来靳修存已将它魔化至深。他叹口气,想洗净这周身魔气,只怕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罢了,等它彻底净了,再物归原主吧。”靳修隐起身欲回房,却被洛小洛一把抓住衣袖!
“靳先生,再去买些槐花糕来可好?我好饿。”
“好……”
他脱口而出,刚想多言一句,却发现那不过是洛小洛的一句梦话嗔语,他笑自己,太过在意,太过紧张。子时已过,哪里还有什么卖槐花糕的摊贩。
幻世断崖阁。
“靳修存死了?死于何人之手?”
一大清早,便收到此等惊人口信,枫陌始料未及。他昨日派去流芳镇眼线,于流芳河底等靳修存,本意试探他是否存有二心。线人归来,随之而来的,竟是靳修存就此丢了性命!
“清修苑帝尊,靳修隐。”
线人不紧不慢道。他天微亮时接到消息,说靳修存于昨夜,死于靳修隐斩仙剑下,已然灰飞烟灭。他亦是不敢相信,毕竟白天时,他二人还对饮共谈如何辅佐魔帝称霸三界,怎的刚分开,这人就灰飞烟灭了?
震惊之余,他当即马不停蹄,一刻不曾耽搁,亲自上断崖阁复命。
“果然是帝尊做派,这出‘大义灭亲’戏码,演的够足。”枫陌魅惑的双眼,邪魅狂妄,靳修隐折了他的臂膀,新仇旧账,他定是要算,还要亲自与他算清。
“可惜了这清修苑二公子,本是一枚好棋子。”一旁的落樱回以微微一笑,极具惺惺作态。
“怕是这枚棋子,早已暴露行踪。死了也好,留着亦是徒生祸端。”枫陌恢复冷漠,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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