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姑娘

      也许是内心渴望有个亲生妹妹，我常把部门里的女孩当成妹妹，唤作“我的小姑娘”。于是我一下子有了好几个妹妹，时隔两年，除去已经失去联系的还剩两个。

      两个小妞是在毕业后与我一起工作的，一个害羞纯真，另一个古灵精怪。害羞的甜甜是个文艺的女孩，忧郁起来像极了黛玉，害羞的时候小脸红扑扑的，撒娇的时候像个被人溺爱的小公主。相较之，晴晴外向许多，她是我在公司的内训会上一眼看中的女孩，短短十几分钟的演讲十分出彩，后来的工作也证明这是个有灵性的孩子。

      自从有了两只小尾巴，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忙时并肩作战，闲时吃喝娱乐，三个人扎在一起有聊不完的话题。由于年龄的差距，代沟也是有的，比如在ktv里的后半段，两小只切换到韩文频道，我也只好和其他人一样坐在一旁微笑鼓掌。好在兴趣爱好有许多相同之处，我们相处很融洽。

      我愿意相信永远的存在，也固执地认为陪伴就是从起点到终点的距离，直到上周收到一条短讯： 姐，我今天不舒服，请假去一趟医院。

      以为她哪里不舒服的我没有多想便批准了她的申请，中午发去微信没有人回，下午忍不住拨了电话。电话通了，那一头的声音低落无力，隐约感觉到她哭过了。我心里有些担心，还是故作平静地询问她的情况，电话那天安静了几秒，之后传来了一个令人难以接受的消息：姐，医生说我得了抑郁症。

      我脱口而出：怎么可能！凭什么这么武断！

      晴晴说：我这几天一直失眠，白天没有精神，吃饭也没有什么胃口。有时候总觉得自己想哭，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我：我有时候也失眠啊！睡不好第二天当然没精神，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没事的，可能是最近压力有点大。

      后来她告诉我医生建议她下周去省内最权威的精神卫生医院复诊，我也在安抚她之后挂了电话，静静等待周一的到来。

      周一下午，我再次收到她的短讯：姐，你在公司吗？有件事我想当面跟你说一下。我心里莫名地不安起来，约她在学校附近的甜品店见面。

      她一个人坐在甜品店的角落里低头看着手机，面前放着一份杨枝甘露，还没动过。我走近之后她才发现我来了，抬头打过招呼又低下了头。我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她也慢慢变得话多起来，开始轻轻告诉我上午的诊断情况。大夫给她分别做了海马体和杏仁体的扫描，发现她有一些病理特征，结合她的身体反应诊断为病理性抑郁症。她的眼皮有点肿，说话时直直地盯着我，眼神里透露着无助和茫然。低头间，我注意到她胳膊上有许多像蚊子叮咬过的红点，问过才知道是她在对医生的询问抗拒时自己抓破的。我静静地听她讲着自己的故事，有时候也讲自己的。

      期间，她说自己前面的病友也是一个年轻女孩，左手腕上全是疤痕，横向的许多，最深的一条是纵向沿着大动脉的纹理划的，看得她很害怕。她问我她会不会有一天也跟那个女孩一样，我说不会，心里却感到无比心酸。我曾以为言语可以治愈一个忧伤的人，却在那一刻感到无助和心痛，尽管每一句都在表达诚恳，却觉得每一句都力不从心。

      我们的聊天结束在一个半小时之后，那碗杨枝甘露几乎没有动过，她只是在我催促时吃过两口，推说太甜就起身往门口走去。我们在地铁站分别，约半个小时后收到她安全到家的短讯。

      两天后的傍晚，我们几个约好去看她，在楼下看到精神还不错的她微笑着向我们走来，我暗自开心，她似乎可以归队了。她看起来状态不错，我们一路说笑着去她家做客，然后一起出门吃饭。为了照顾她的口味，我们选了一家略平淡的云南餐厅。菜上桌之后，她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夹了一些素菜静静地吃，甜甜几次试图给她夹鱼都被拒绝了。临近收尾的时候，我发现她放下筷子，左手托着头半趴在桌子上说自己困了。晚餐后，我陪她走到小区门口，她才慢吞吞地告诉我不知道怎么向我开口，已经跟父母商量好了先办理离职手续。我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最终还是同意了。

      次日，她办理手续的时候我外出了，我怕看到她与平时判若两人的样子，更怕面对送她走出公司大门看她瘦小的身影消失不见。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她要在家静养，每周接受心理治疗，观察病情的变化。

      周围一切如常，每个人的生活都在继续，只是在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我还是会想起那个初次见面就让我惊艳的小妞，想起她爱笑爱闹的可爱模样。我在心里期待着，我的小妞能够早一天归队，恢复往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