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野百合没有下线,吴海江的心底泛起一丝安慰,心情立即好起来,尽管两千块钱罚款的事情发生在前一分钟,在他的心里已经烟消云散。他开始进入和野百合的聊天:
“我来了。你在啊?”
“恩。在等你呢。”
吴海江笑了笑,这个回答让他感觉无比温暖。
“让你等这么久,真是对不起。”
“不用客气。刚才——你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讲,什么事呀?”
“哦,没什么,就是问问你,这几天没见你上网,不知道你过得怎么样?”
“就这个?”
“嗯,就问这个。”
“为什么要问这个?”
“这几天,没看到你上网,有点担心你。”
“担心我什么?”
“担心你——”吴海江被野百合步步紧逼,有点招架不住的样子。
“说,担心我什么?”
“担心你的心情会——不好。”
“还担心什么?”
“担心你生病了。”
“还有呢?”
“还有、还有、还有——没有了。”
“哈哈哈哈……”
野百合又是一阵大笑。
吴海江有点诧异:
“你笑什么?”
“没什么。你真善良!”
“嘿嘿嘿。”
吴海江也笑出来。
野百合说:
“这几天我有点事情,回了老家一趟。”
“回你的老家吗?”
“是啊。”
“你的老家在哪里啊?”
这一次聊天,吴海江能明显感觉到野百合的心情,似乎比前几次好了很多。可能是家乡给予她的温暖吧,在乡情面前,她的话语变得轻佻、幽默,充满了脉脉温情。吴海江也在这种情感的影响下,将心情松弛到最大限度。
那天聊到分手的时候,他们都有了一些依依不舍的况味。并且顺理成章地约好了第二天上网见面的时间。
第二天,如约见了,又是一阵昏天黑地的互相倾诉和倾听,他们心灵的距离,已经被拉得很近。
那些日子,就像插上翅膀的精灵,转眼就只给他们留下一个背影。他们几乎每天都在网上见面,而夜晚的梦境里,仍然是一些与白日相关的片段,甚至画面,尽管所有的画面都模糊不清,吴海江还是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某个部位复苏了,那是一种久违了的感觉,是男人得天独厚的本能欲望,那么强悍,那么饥渴,那么刺激。
而野百合也仿佛尝到了已然久远的青涩滋味,她感觉前面的生活给她打开了一扇窗户,在那扇窗户外面,有她迫切想要的生活情状,有她的自由,有她的释放。她看到了窗户外面的春天,正以盎然满怀的姿态扑向她。她将网名改成“野百合也有春天”。她喜欢这首歌,更喜欢这个名字隐含的意义。
三个月后,他们相约见面。网上的交流显然已经无法满足不同的生活轨迹相互碰撞出来的欲望,他们渴望更进一步。关于怎样见面,又是一个很难统一的意见。吴海江说他去她的城市见她,他是男人嘛,路途上的苦他理应多扛一些。野百合不同意他来她的城市,她在自己的城市反而是不属于自己的,她属于那些无孔不钻的爆料记者和那些她老公的竞争对手,他们只要抓住她的一丝小发辫,就会把她的老公搞臭,搞垮。要她去他的城市,那也是极不方便的事情,他的两次婚姻,已经成为当地亲戚和乡邻们津津乐道的反面教材,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他的一言一行,很多个触角都会在第一时间发现他身边的“异味”,在那样的环境下,他的发挥会受到极大影响。
最后,他们只好相互妥协,在他和她的城市之间,取了一个中间值。这个中间值定在天津,野百合从郑州坐火车到济南,再从济南转道天津。吴海江从沈阳出发,直抵天津。他们将在这个谁也不认识他们的地方,开始一次浪漫之约。
吴海江出行的动作干净利落,长期与妻子两不搭界、漠不关心的生活,使他没有任何羁绊,简单将小超市的生意交代给看店的老头儿之后,他就踏上了与野百合浪漫的约会之旅,并且在约定时间准时到达了约会的城市。而野百合的出行就不那么顺畅了,五岁的女儿显然不会牵绊她的脚步,因为野百合的丈夫在郑州另外购置了一套房子,专门给父母住,女儿自出生后,就一直跟着野百合的公公婆婆生活,丈夫说这样的安排是为了让父母在颐养天年的同时,尽享天伦之乐。野百合乐得清静省得操心的同时,也得到了女儿从小就跟她不亲的结果。家里的事务更是没有她放心不下的,三个保姆在她的生活里,向来一副虎视眈眈的样子,事无巨细,从来用不上她伸手打理。无法出行的原因,只有来自于丈夫。丈夫虽然经常出差,不出差的时间也大多在外应酬,可是,陪伴丈夫上司的太太乃至上司情人们的“工作”,是非野百合莫属的。这样的“工作”不是全日制,也是隔三差五的,你吃不准哪一天会有哪一个活动,更吃不准哪一天就会有那一个层面的变迁,伺候不好任何一个,丈夫都有可能受到牵制。在这样的“重任”之下,野百合必须要找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才能泰然自若地离开自己生活的城市,践行那个约会。然而,寻找或者制造什么样的理由,才能最大限度地消除丈夫的疑虑、说服丈夫的“敬业”,是野百合千思万虑的事情。
一开始她想到跟丈夫说要去外地参加一个同学聚会,想想又放弃了,结婚多年,她从来没有参加过类似的聚会,冷不丁冒出这等事情来,自己都会怀疑其中有诈;她又想说回娘家小住些时日,刚想到又立即放弃这个谎言,因为娘家就在三百多里外的一个小县城,丈夫随时都有“路经此地”办公差的情况出现,要是揪出她唱“空城计”的事实来,是非常不好收场的事情;去外地的同学或者朋友处小住几日的借口,显然也难以成立,因为她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情态,显然离她的那些个同学朋友们有一些距离,这些距离一直是她苦恼然而却没法主动去拉近的,因为她的身份本身就是一道天然屏障,自己不介意,并不等于别人就能把你当了体己朋友,走不近不是野百合单方面的原因,更多是由这个社会里若隐若现的等级和观念造成的。
冥思苦想了好几天,约会的日期迫在眉睫,野百合才想起一个人来,一个叫高玉芝的嫂子。叫嫂子肯定是因为高玉芝的男人比自己的丈夫年龄大,说起与高玉芝的交情,就有一些渊源了。五年前,在丈夫一个朋友的饭局上,野百合和丈夫偶然结识了高玉芝和她的男人。高玉芝的男人比她大整整二十岁,从年龄差距上,自然能看出高玉芝不是男人的原配,男人是个医生,担任着省城一个大医院的副院长职务,高玉芝卫校毕业,经一个亲戚推荐,到这家医院做实习护士,一个当权者与灰姑娘的故事从此开始。在一次常规的工作演练里,副院长偶然接触高玉芝,她正值青春年华,却资历浅薄,依傍一棵大树自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他实权在握,恰风流倜傥,想吃一株嫩草,自是手到擒来。于是,俩人一拍即合,很快举案齐眉。可是,好景不长,副院长的老婆首先发现丈夫出轨,紧接着,三个儿子也看出了端倪,并纷纷揭竿而起,和母亲一道讨伐他。副院长再度回春,激情荡漾,自是要站在高玉芝这一头,大有与老婆儿子不两立之势。而高玉芝家境卑微,父母虽然供她拿到了大专文凭,要想在大医院谋得一张长期饭票,自然是力所不能及的事情,这下,好不容易傍上一棵大树,该付出的已经付出了,该得到的却还没得到,哪有轻易放手半途而废的可能。
于是,高玉芝一鼓作气,和副院长齐心协力,与副院长的老婆儿子打起了拉锯战,这一打就是三年。三年中,高玉芝为副院长堕了两次胎,副院长许诺的长期饭票问题还没有解决,更甚的是,副院长的老婆常常到医院领导那里哭诉副院长的不是,三个如狼似虎的儿子更是几次三番到医院吵闹,医院领导经过调查取证,数次磋商,终于研究决定:暂停副院长的职务,停发副院长的工资,要他务必尽快斩断与高玉芝不正当的往来,好好反省,争取组织宽大处理。殊不知副院长和高玉芝的干柴烈火一旦点燃,要想扑灭已非易事。副院长老道油滑,高玉芝少不更事,后者自是被前者牵着鼻子,一走就溜达出了医院的大门,隐居到民间,断掉一切熟人的联系,过起了“闲云野鹤”的平民生活。副院长主动放弃高薪高位,作势跟铁饭碗叫板,医院失去了牵制那一头的对象,反而一下子没辙了。副院长的老婆和儿子频繁往来医院,探求蛛丝马迹,医院也加紧“通缉”,派员前往民间奔走“捉拿”,然而,时光悄然而逝,任日月轮回,副院长和高玉芝仍然杳无音信,两方面的人马只好束手就策,任由这二人神仙眷侣,逍遥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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