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一）

余生（一）

文/唐培蕊

一、

莫小看到眼前的教堂，鼻子一酸，眼泪一直打转。吴立把婚礼定在台东的卡片教堂，他是不是还记得她当时看偶像剧时的随口一提？教堂前面铺上了长长的地毯，两边摆满了莫小最喜欢的香槟玫瑰。

几年前她窝在沙发上看杂志，专栏里有一篇文章专门写到，香槟玫瑰的花语是“我只钟情你一个”。她合上杂志抬头问吴立，“以后我们的婚礼也用香槟玫瑰好不好？”。吴立宠溺的笑了笑，像摸小狗一样理顺莫小额头乱掉的刘海，“你说什么都好。只是你一天一个要求，到时候我忘了怎么办？”“那你可要找小本好好记下，我是不会提醒你的哦。”

现在看来，吴立似乎都记得。

莫小化着精致的妆容，踩着高跷一样的高跟鞋，慢慢的走向了教堂。莫小喜欢这座教堂的原因除了这里是很知名的长老会教堂，还因为教堂的外貌看起来如同卡片上的卡通教堂一样色彩靓丽，在这里举行婚礼，有一种童话故事般的梦幻。如果每一位来宾都能送上一张写满祝福的卡片，那就更加美好了。

教堂里很明亮，宾客分坐在两旁，长辈坐在前排，花童撒着花瓣走上地毯。

婚礼进行曲徐徐响起，莫小有些紧张，两只手相互握在一起，眼睛湿湿的，可能有些不舍吧。这是一条不太长的路，但对莫小来说，思绪万千又步履维艰。

二、

莫小和吴立从小就认识，不完全算是青梅竹马，但却是类似于李大仁和程又青那样的“好朋友”。他们是彼此的初恋，在二十出头人生最精彩美好的年纪，他们陪伴在彼此的身边。

他们都是温水煮青蛙的慢性子，他们都喜欢坐在阳台上一勺一勺吃冰淇淋，他们都喜欢读三毛和村上春树，有段时间他们总坐在一起看《爱情公寓》。关谷说，“生活最温柔的就是，最好的朋友就在身边，最爱的人就在对面”。吴立说，“夏天最幸福的事情就是，空调，西瓜，WIFI还有最重要的莫小”。

他们在不同的城市上大学，见面只能在每个暑假和寒假。他俩家住得并不远。假期里，每天晚饭后，莫小总要借口消食散步出门去找吴立，而吴立总会提前到两人约定好的“老地方”。双方父母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俩都到了该恋爱的年纪了。有时候父母上班去了，莫小和吴立就会呆在家里，看看剧，聊聊天，再喂喂猫。

莫小养了一只猫，很肥很肥，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吴立一到莫小家里，猫咪比莫小还要快蹭到吴立身边去。这只猫叫“盘子”，因为吴立老是说它脸大的连WIFI信号都能挡住。那几个暑假，吴立陪莫小看《爱情公寓》，盘子总是趴在他俩中间。吴立会把一个西瓜切成两半，然后把两半西瓜最中心的那两勺瓜瓤分别喂给莫小和盘子。吴立说，最甜的西瓜要给最爱的人和最爱的猫吃。

三、

莫小差点迟到，坐到最后一排一个不起眼的位置。莫小看着花童后面缓缓走来的新娘，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新娘精致的妆容藏在头纱下，眼角的笑意却藏不住。莫小觉得那一身白纱格外刺眼和讽刺，那是她喜欢的婚纱款式，那是她喜欢的香槟玫瑰，那是她喜欢的卡片教堂，还有她一直深爱的新郎。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下来，两只手握紧紧的抓住手提包，指甲深深的欠入掌心，莫小忍住抽泣声，却拦不住裙摆印上泪渍。

莫小出席了吴立的婚礼，但新娘不是她。

四、

下一个瞬间，是下一个永远。终点让人向往，风景让人流连，陪伴让人温暖，而分离却让人心死。余生，如果不是你，那我要怎样度过？

那时候身边的朋友总对莫小说，时间是治愈失恋最好的良药，时间长了也就好了。可是，莫小总在心里默默的想，如果我刚好是对时间过敏的那个人，该怎么办才能好？

异地恋，总说不清楚是为什么而分手。莫小以为吴立喜欢上其他女生了，于是翻遍了吴立所有的微博和校内，却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吴立不知道为什么莫小会提出分手，他以为分开是她所想，尽管自己也曾以为他和莫小不会成为吵一次架就分手的案例。可是，谁都以为自己会是例外，在后悔之外。谁都以为拥有的感情也是例外，在变淡之外。谁都以为恋爱的对象刚巧也是例外，在改变之外。然而最终发现，除了变化，无一例外。

吴立和莫小分开了。

以前常常一起散步的“老地方”，被广场大妈占据跳坝坝舞，以前一起追的《爱情公寓》再也没有了第五季，以前一起吃的冰淇淋，如今也换了包装。

盘子太能吃了，查出脂肪肝。别人遛狗，莫小遛猫。莫小不希望盘子也离开她。后来莫小开学的时候，把盘子仔仔细细的托付给妈妈，期中考试前，莫小接到妈妈的电话，盘子老了，已经走了。

五、

莫小收到吴立的结婚请柬时，已经和吴立分开有四年了。莫小被好友拉去参加同学聚会，毫无悬念的和吴立重逢。吴立看上去没什么变化，更成熟有礼了而已。

吴立递了请柬给她，她木纳地接过。吴立心不在焉的小声说起，“她跟你一样，也喜欢卡片教堂，也喜欢香槟玫瑰，也喜欢我。我最后，也还是找了另一个你。”

莫小的大脑已经停止运转，她不懂他到底想表达什么。但却在放请柬到包包里的时候很快的摸出一枚戒指。她对吴立说，我也订婚了，等到婚期确定，我再发请柬给你。

六、

婚礼仪式结束后，莫小呆坐在休息室里。两个伴娘聊着天朝休息室走来。

“你知道为什么婚礼非要到台东来办么？我记得以前依依明明说要在青岛老家办的啊。”

“你不知道啊，是新郎说喜欢这里的卡片教堂，还说什么如果每一个来教堂观礼的宾客都送他们一张祝福的卡片，应该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挺有情怀的吧？”

“那香槟玫瑰也是新郎选的咯？依依明明比较喜欢山地玫瑰。”

“依依说，她后来是喜欢上了新郎对香槟玫瑰的描述：我只钟情你一个。”

莫小听到她们的对话，望了望她们的背影，眼泪又掉了下来。她把上周自己买的那枚装饰戒指从手指上摘了下来，放回了包包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