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穷？因为贫穷的细节太有趣

很不幸的是，任何一种负面的生活，都能产生一些乱七八糟的细节，使它变得蛮有趣的；人就在这种趣味中沉沦下去，从根本上忘记了这种生活需要改进。

——王小波

01

“贫穷是一种生活方式。”

这是国外一位研究发展的学者说的，我觉得挺有道理。可能很多人没有意识到，虽然人人都知道有钱的好处，也很想变成有钱人，但是他们最终止步不前，不是因为没能力改变，而是因为没有摆脱贫穷的强烈欲望。

为什么呢？很可能有些人，包括我自己，潜意识里是喜欢过穷日子的，因为贫穷的细节太有趣了。

关于这一点，王小波的一篇文章里讲过一个故事：

他住的院子里面，有一位退休的大师傅，70多岁了，喜欢捡垃圾。他每天早上5点多起床，把大院里的垃圾箱搜个遍，把所有的烂纸捡到他自己家门前，也就是王小波家的窗户外面。很快那个地方变成了垃圾场，飞舞着大量的苍蝇。这位大师傅呢，有退休工资，也并不需要靠捡垃圾为生，可是他哪儿也不喜欢去，就喜欢在家守着他的垃圾场，每天拨拉拨拉，也不舍得把垃圾卖掉，非常依恋那堆垃圾。

王小波在那篇文章里说，“其实他有钱，但他喜欢捡烂纸，因为这种生活比待着丰富多彩——罗素先生曾说，参差多态乃幸福的本源，也不知是不是这个意思。”

02

那天在密云的山里读完这个故事，非常受触动。

萧伯纳的《英国佬的另一个岛》里，有一位年轻人说他的穷父亲，“一辈子都在弄他的那片土，那只猪；结果自己也变成了一片土，一只猪。”

我想起我当年90多岁的老太（老太，安徽方言，我姥爷的妈妈），也是特别喜欢穷日子，我小时候和她一起生活过几年，特别不理解她。她1905年左右出生，父亲家有土地出租，其实并不穷，她小时候还读过私塾。后来和日本人打仗，据说我老太在“跑反”的路上扔掉两大箱子金银珠宝。

就是这样一位富养着长大的老太太，到老了，却喜欢穿打着补丁的衣服，喜欢看别人打麻将的时候顺便要几角钱。她的儿孙们都非常富有了，每次去看她给她带很多钱财和衣物，她都存着，不舍得吃，直到食品过保质期；不舍得穿新衣服，每天就穿着补丁的破衣服，把那几箱子新衣拿出来摸摸看看再放回去。

她去世之后，我姥爷发现她房间的一只箱子里，全部都是几角几角的零钱，整整一大只箱子的钱。那是她平时看我姥爷他们打麻将，每次牌局结束就问问谁赢了，然后问赢家要几角钱，就这么攒起来的。她攒钱干嘛呢？也不花，也许就是觉得有趣。

她把新衣服放起来，也未必是不舍得穿，而是把旧衣服缝缝补补，总算可以找点事儿打发时间，比待着什么都不做，有意思一些。

我想我终于理解她了。现在距离老太去世已经快20年，姥爷也走了快6年了（好想你们啊）。

王小波说——

“如果贫穷是种生活方式，捡垃圾和挑大粪只是这种方式的契机。生活方式像一个漫长曲折的故事，或者一座使人迷失的迷宫。很不幸的是，每一种负面的生活都能产生很多乱七八糟的细节，使它变得蛮有趣的；人就在这种趣味中沉沦下去，从根本上忘记了这种生活需要改进。”

03

前几年，“穷游”这种旅行方式大获人心，一本一本的旅行畅销书，告诉你没有钱也可以走遍世界，可以搭车，可以借宿，快出发吧，当你苦逼搬砖的时候，什么鱼已经跃出海面（记不清了）……

我毕业那年花了几千块钱走了丝绸之路，还顺道去了趟青海湖。那次也确实是“穷游”，买最便宜的火车卧铺，只有到西宁坐了趟飞机；住几十块钱的青年旅舍床铺间，和陌生的驴友们拼车拼饭拼房间。

我开心吗？那时候确实是开心的。每一天都像电影，不知道下一秒会是怎样的际遇……路上认识了好多好多人，听了不少他们的故事，但是大都是怎样省钱旅行的故事。比如，有人告诉我在青年旅舍里扎帐篷，旅舍老板是无权干涉的，这样可以节省掉每天几十块的住宿费用。

现在想起来，只有呵呵二字。如果再让我住床位，搭火车，和那些驴友扯淡，我宁愿在家待着看本书。可是为什么那时候就那么开心，沉迷于穷游的每一个细节呢？

噢，当时是真的不介意连上卫生间都很不方便的。

也不介意和一群不认识的人涮一个火锅，就为了餐费可以AA。

更不会介意要在公路上等很久，才能拦下一辆车，说服车主免费搭我们去目的地。

因为这些方式和细节还蛮有趣的，它丰富你的感官和体验，并且最终都指向一个目的，那就是省钱。用最少的钱看最多的风景。

04

贫穷的生活方式有太多有趣的细节了，我就特别喜欢观察底层人的生活（因为我也是底层人，这种生活我最熟悉）。

家门口的小吃店，米线10块钱一碗。一个冷雨天，我下班回家不想做饭，就钻进小店要了碗米线。那是个狭窄而简陋的小铺子，摆了6张桌子，厨房的操作间用简单的架子隔开，架子上堆满了食材和饮料。老板是一对夫妻，吃饭的大多是附近的民工，我喜欢听他们谈话，粗陋的，大咧咧的，却不失欢喜劲儿。冷雨天吃一碗热腾腾的米线，吃饱了打一个愉快的嗝，这种生活很屌丝吧，但是你会觉得没意思吗？我觉得有趣极了。

我还喜欢看路边的修鞋摊。摊主一般都是中老年男人，穿着深蓝的大褂子，一双手粗糙得已经和鞋子融为一体啦，黑乎乎脏兮兮。戴着眼镜认真用胶水黏每一个缝隙，钉每一颗钉子，你问他修好没有，他可能头也不抬，那些脚汗混着皮子的气味，你一刻也不想多停留。可是他就每天生活在那种臭臭的味道里。

早上六点我出门上班，穿过小区的时候，经常看到一位推着三轮车捡垃圾的大叔，他浑身都很脏，在垃圾箱里特别带劲地翻翻捡捡。三轮车的座椅上，放着一个音响，热辣直白的情歌就那么震天响着。他沐浴着晨光，听着情歌，哼着调子，特别愉快地翻捡着他的宝贝们。有一次下班，我还看到他特别开心地和另一位捡垃圾的大妈打招呼，你看，我这辆旧儿童车，5块钱买的，你说我卖10块能卖出去吗？

05

穷人发现贫穷生活方式的有趣，沉迷于这种趣味，不是一件坏事，也许这样反而拯救了他们。

可是很多已经富有的人，也像我当年90多岁的老太一样，非常迷恋穷日子呢。

网络红人木子美（微博名：不加V），在北京有好几套房产，入驻分答平台几天就能赚10万，微博50多万关注，每天发发广告，接接情感咨询收入不菲。有一次看她晒股票账户，赔了40%之后还剩一两百万呢。

这样的收入水准可以生活得比较好了吧？可是她不舍得买衣服，也不买护肤品，住的燕郊那套房子里家徒四壁，没有任何装修，自称爱猫，养的猫却不舍得给它们吃罐头……

她有次在文章里写，很多年前写的剧本拍了电影在国外拿了奖，邀请她去国外参加一个活动，可是她一想到要那么麻烦还要坐飞机，去不熟悉的地方，那种上流的生活方式还有社交让她恐慌。所以她后来就没去，她不敢走进那种未知，走进自己不熟悉的境地。

如果说，我老太保留贫穷的生活方式，是为了打发晚年寂寞的时光，那么木子美是为什么呢？金钱对她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我想可能还是贫穷的生活方式才是她最熟悉的，让她感觉安全的。她害怕的是未知，害怕突破自己的心理舒适区。

06

一个人想要超越自己的出身和阶层，其实并不是容易的事。也许你在金钱上已经很富有了，但是在生活方式和心理的层面，还是对贫穷的方式最亲近。

我们学校有一位老师，早年非常穷，后来去国外留学，事业上发展得很好，已经在国外买下了一个庄园。后来他又回国到高校里面做科研，却连请学生吃饭点的菜贵了都斤斤计较，生怕浪费了每一块钱。他在北京很多年了，也不买房子，因为退休还是要回到国外的。他常年就租住在学校对面一个90年代的破旧小区里，错过了北京房价野蛮生长的黄金时代。

我很佩服我的朋友杨静，她也不是什么富裕出身，却能超越自身阶级和生活经验的局限。她在海南工作，她说海南的夏天太热，她不喜欢坐公交车，就真的不去坐，没有钱买车的时候宁愿走路或者打车，很快就赚到钱就给自己买了车。现在她也不过30岁，已经做到公司副总的位子，还跟朋友开了公司。

所以说如果你问我，为什么有的人能快速变得有钱？我觉得不是什么鸡汤文教你的方法论可以解决的，最根本的原因是，他们有着对富人生活方式的强烈渴望。不喜欢公交，就坚决不去做，想办法快速赚钱买车；喜欢住别墅，就下决心赚钱去买。这才是最大的驱动力。

对贫穷生活方式的不留恋和决绝，才能促使一个人往富裕阶层奔跑得更快。

而我能了解到的，那些牛逼的企业家，那些真正成功的人士，他们和普通人最大的差别也不是什么能力、眼界和方法论，而是对于成功的野心和欲望。

一个人的欲望有多大，我觉得很大部分是天赋决定的，不是说你读了多少励志鸡汤，交往多少有钱人就能到刺激你去改变。

最后，我写这篇文章不是批评贫穷的生活方式不好，也不是要鼓励大家去赚钱，而是仅仅表达一下我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