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怪物
天地间有一座城，城的规模不大，也有些老气，处处散发着破败的气息。但是城中的布局十分新奇，简单说整座城只有一条路。
那条路迂回曲折如同鬼境，甚至陡峭，有点纵向延伸的感觉。这座城又不太像是一个整体。总之，有点奇怪。
城里生活着很多人，大部分的人日子过得十分安逸。也有不安逸的，他们摆着摊子，有孩子在周边玩耍，也有人做着交易。
到这个时候一切还算得上正常。
但是如果就这么正常地发展下去的话，就不算是故事了。
一对七八岁的龙凤胎跑离了众人的视线，又各自走散，一路上光着的小脚丫在青石板上踩出了诡异的声响。
也是从这一刻起，城里似乎多了别的什么东西，饥渴喘息。
小男孩迷路了，他停下了脚步，微觉慌张，这个门楼，他从未见过……怎么可能，城中只有一条路，他怎么会迷路。
他走过了这扇门，抬头去看上面的标识，上面写着0027。
他额头上出了一层冷汗，城中门楼只到0026的，他这是遇上鬼打墙了。
他穿过半截儿铁栅栏往回跑去。可是那感觉越来越陌生，他这才意识到，只是他以为折回去了，其实一直在往前跑的。
他进去了一个漂亮的宅院，想找人问路，里面有很多新鲜的瓜果蔬菜，干干净净却空无一人。弃宅么？他心中更不安了。
翻过一道矮墙他来到了一座山前，这才觉得瞧见了希望。城在山中，只要他爬得足够高，必能从城外找到准确的位置并且回去。
他不想让妈妈久等了。
他毫不犹豫地踩着一棵棵的大白菜往山上跑去，到了一定高度的时候，他眼前出现一个从未见过的黑色物体，身上的汗毛一瞬间炸开，他停在了原地。
它一定是一个怪物。他很轻易地下了判断。
此时这个怪物在一块儿大石头的后面，他确认对方并看不见他，而他能看到的，也只是很小一部分的身体和一双鸡爪一样的脚。脚上面的纹路清晰又狰狞。
他顾不上看路，发疯一样地转头跑了。
城外有一头妖怪正虎视眈眈，这真是一个不幸的消息。他要回去把今日所见告诉城里的人。
这次他竟然顺利地跑回了原先玩耍的地方，母亲拿着一串儿糖葫芦呆呆地站着，看见他便朝他招手，他急忙跑过去。
“妈，咱们快跑，这座城不安全了。”
“说什么呢，都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了，这里不安全，哪里安全。”
母亲笑吟吟地把糖葫芦递给他，捏着他的脸取笑:“你看你，去哪儿疯玩儿去了，滚了一身的泥。”
小男孩儿拿着糖葫芦的手颤了颤，目光呆滞道:“妈，这不是妹妹最喜欢吃的吗，你怎么不问她去哪儿了？”
母亲的手僵住然后放了下去。小男孩儿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仰着小脸儿瞪母亲:“你知道什么的，对不对？”
“怎么跟你母亲说话呢？”
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小男孩儿转过头看见父亲拉着妹妹走了过来。
002百年
妹妹还是一幅冰雪可爱的样子，就好像刚去散步回来。
“你母亲是想你来给你妹妹，你妹妹一路上都在念叨哥哥去哪儿了。”
小男孩儿放下了戒心，跑过去献宝一样地把糖葫芦递过去。
妹妹果然笑得露出了两个可爱的虎牙。两个人就这样手拉手看着对方笑。
“好了，咱们回家吧。”父亲咳了一下，抬脚往前走去，母亲自动挽住父亲的胳膊，一家四口在黄昏的冷寂妖异中朝路的下面走去。
最后他们走到了城中最下面最偏僻的一处。
路上小男孩也知道妹妹发生了什么，原来妹妹也迷路了，还被一个黑乎乎的不会飞的大胖鹰追了一路，一路上飞檐走壁好不惊险，好在父亲突然出现把她救下了，还带她到一个漂亮的宅子里洗了澡换了衣服。这才带她回来。
看着面前老旧的商业圈，小男孩儿皱了眉头:“父亲，咱们的房子又大又舒适，为什么要来这里睡呀。这是哪儿呀。”
的确，这地方不是他的家。
父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忽然胆寒，不敢再开口，于是就跟着母亲走进了一个没什么光线的房子里。
父亲则停下跟一个窗口里面的人交涉，最后付钱。
虽然是旅馆，这地方叫它房子都显得勉强，因为里面简陋得可怕，还散发着恶臭味儿。
小男孩儿盯着母亲希望她能提出异议，可后者居然一言不发，只是走进后间在水泥地面上躺下，而这里面，挤挤攘攘还躺着许多穿得破破烂烂的流浪汉。
他不爽地踢了一脚地上铺着的稻草，吐槽道:“怪不得一晚上才十八元。”
但是看到父亲在外间蹲着抽烟的样子，他又觉得不忍心。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父亲的声音在一夕之间苍老了很多。
他叹口气给妹妹收拾出来一块儿还算干净的地方，让她坐下，然后用稻草编了一只蝴蝶给她，把妹妹逗得咯咯直笑。
于是他的嘴角也挂上了笑，不过转瞬就又变得忧心忡忡。
等到把妹妹哄睡了，他转身去看母亲。
母亲果然没睡，隔着房顶的洞看天空一弯月亮。月光很淡，但是他能看清母亲绝美的侧脸上掩不住的落寞。
“妈，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出事了？你别想敷衍我，父亲是守城者，如果不是大难临头，又何至于如此落魄？”
“家，回不得了。”母亲的眼角有泪，“你没发现这几天，月亮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
“你是说……”小男孩儿的心脏狂跳，又骤停。
上弦月本就阴气重，持续数日纹丝不动，就算不是大凶之兆也意味着难遇之灾。
“百年前的祭礼也只能维持百岁无忧。”母亲终于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小男孩儿没有去推母亲。他不敢。
于是他冲出去找父亲:“你是守城者，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
父亲把一个烟头扔到地上，再用人字拖碾灭那橘黄色的火光。
他忽然觉得冷，因为那点橘黄色已经是视线所及唯一的暖色。就连父亲的眼中，都是近妖的冰冷。
恐惧渗入骨髓，他不由后退一步。
“父……父亲。”
003规则
“我们斗不过它。”父亲的声音有点嘶哑，眼中令人恐惧的东西因为哀伤黯下去了一点儿。
小男孩儿这才忍住转头就跑的冲动，颤声问:“谁？”
然而父亲没有回答他，而是起身走了出去。
“父亲！”他终于追上去，“您不要我们了吗？”
父亲的脚步顿了顿，略带嘲讽地:“我出去尿个尿。”
小男孩儿有点羞愧，站在漏风的门前，任由自己身上的冷汗被夜风抚去。
也是，有什么好害怕的呢，该来的总会来，平静下来的他，歪着头略带邪气地笑了一笑。
第二日天蒙蒙亮父亲就带着他们沿城中唯一的一条路朝上走去。
“父亲，”小男孩儿有点撒娇地抱怨，“我们干嘛要这样来回跑呀！”
“臭小子！”父亲难得地笑了一声，“你看。”
小男孩揉揉眼睛看街上，才发现家家户户的人都走出来跟他们朝着一个方向走。
“大家走快儿点儿，事关生死存亡，耽误不得。”
父亲大声招呼着全城人，赶鸭子一样把大家都赶到了0026的属地。
这个时候，父亲才又回到了一个冷漠的仲裁者，有着说一不二的威信。
小男孩感到心中一股子异样升起。
父亲昨晚为什么要带着他们躲起来，他们又是因为什么被追杀。还有父亲碾灭烟头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他所谓的出去尿个尿，又暗地里解决了什么呢。
还有母亲口中百年前的祭礼，她不是说只在这里生活过几十年么，那么百年前的事情又是如何得知？
奇怪，太奇怪了。
一个一个的谜团在他心中交缠，说不出的难受。
“哥哥，你看，蝴蝶！”
妹妹摇着他的手兴冲冲道。
小男孩儿这才回神，看着从前方扑扇着翅膀摇摇晃晃飞来的白色蝴蝶，忽生恍如隔世之感。
妹妹拉着他去追蝴蝶，他勉强笑着倒也陪着跟了上去。
这里人这么多，万一妹妹被磕着碰着可就不好了。
就这样一路跑去，同昨天一样，他们跑离了众人的视线，而这次不同的是，他和妹妹并没有走散。
稍觉安慰。
“妹妹，等一下！”这口气还没松下来，他就针扎一样地喊了起来。
“哥哥，”妹妹扭过来看他，一脸的天真烂漫，在阳光中像雪花一样易碎，她就这般楚楚动人地问道，“哥哥，怎么了呢？”
“没什么。”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在明白了什么的瞬间，他选择了沉默，“你看，蝴蝶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惊叫是因为他看见了熟悉的“0027”，妹妹回头的时候不会什么都没发现。他心中忽地有了一种可怕的设想。
也许，妹妹是明知故问，更有可能，她就是有意引他进来的。
反正现在也出不去，他索性放下了忧虑，坦然道:“走吧，进去转转。”
妹妹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粲然一笑之后拉着他的手一蹦一跳地朝前去。
脑中有一些东西渐渐清明，呵，怪不得，怪不得城中破败，怪不得他总觉得这座城虽有一条道路相连却怎么都不似一个整体。
因为本来就不是一个整体呐！
百年前的祭礼，狗屁祭礼，那些人，原本就是该消亡的！这就是它的规则。
004鸠鹊
“哥哥，我想吃糖葫芦，你给我买好不好？”
妹妹拉拉他的衣袖，带着希冀的眼睛柔柔地瞧着他。
“好。”他宠溺地笑了笑，从怀中掏出钱袋给她买了一支。
昨天这座城里还空无一人，今天却人声鼎沸了。
对啊，这座城活过来了。
或者换个说法，那些城都死去了。
他深感无力地看着妹妹雀跃的背影，却对那欢天喜地丝毫不能感同身受。
终于，妹妹在一扇门前停下，满眼光芒地侧过脸看着他道:“哥哥，你都盯了我一路了。”
“哦。”小男孩语塞一阵，笑道，“你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少。”
“傻哥哥，我们一般大的。”妹妹笑得直不起腰来，“是我败了是我败了，不过——”
妹妹捂着肚子抬眼看他：“哥哥，欢迎来到我们的新家。”
小男孩定定看她一会儿，脑海中许多片段闪过。
最终还是点点头，拉着妹妹推开朱红色的大门走了进去。
“我昨天来的时候，这里还是一座空宅，”他笑着问妹妹，“这里怎么就成了我们的家了呢？”
妹妹笑得可爱，理所当然道:“这里不漂亮吗，做我们的家，不好吗？”
“问你话呢。”捏着妹妹的手骤然收紧，后者的眼中瞬间氤出泪来。
“哥哥，不要知道，我不想要你伤心。”妹妹泪中带笑的惨然看得小男孩儿心中一惊。
他松开妹妹的手，匆匆说了一句“对不起”就往宅院深处走去。
他不该这样逼她，想知道答案，他该自己去寻。也许大家只是为了保护他呢？
“哥哥，不要乱跑！”妹妹赶忙追了上来，可是他没有因此停下脚步。
“啊！”
看到面前的两头狼犬之时，妹妹的惊叫声响起。
这两头狼犬露着森森白牙朝他们扑来。
他没有躲，因为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两只狗都作狂吠之态，却都发不出任何声音，显然是被人拔了舌头。它们发现了什么，要被拔了舌头？
而这两只狗应当是家犬。
此刻显然认为他们是入侵者，或者说，他们的身上带着入侵者的气息。
妹妹硬拉着他跑掉，虽然听不到狗叫，但是很明显地感觉到，那两只狗绝对是追来了。
他们被追赶着一路到了后山。
熟悉的感觉让小男孩越来越感到慌张，直到他们被什么东西绊倒，双双摔在了地上，他还不忘给妹妹做了个肉盾。
看清绊倒自己的东西是什么的时候，他的心中“咯噔”了一下。
那是四具藏在死角的尸体，那尸体还算新鲜，看起来像是一家四口。
跟自己家的结构很像，而且那两个孩子也是一男一女双胞胎，也是五六岁的模样。
一身的白毛汗都齐齐炸开，恐惧让他的喉咙发紧，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联系？
005父亲
妹妹已经被吓得失声，在他的怀里不停发着抖。
以那两头恶犬的视角来看，那小女孩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泪水和惊恐，她怕是一生都没有遇上过这么可怖的事情。
但是在此刻，她居然嘴唇张张合合吐出了两个字。
如果仔细去辨认口型，那两个字是“父亲”。
小男孩毫不犹豫地抱着妹妹就往山下跑，可以说是慌不择路，跑到一半的时候，他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城突然起了雾，或者说，0027以外的部分，突然通通不可见了。
“啊啊啊啊！”
他大叫着往下冲，整个人几近崩溃。
两只狗也在无声地追他，也许没有，反正他此刻一点都不想了解周围的状况。
停在宅院后门的那一刻，他早已气喘吁吁并且泪流满面。
一只胖鹰不知何时立在后门，竟口吐人言:“畜生！你们若是安生一点，我还可以饶你们一命。”
那两只恶犬果然夹着尾巴逃了，全然没了之前乘胜追击的气势。
小男孩望着面前这只胖鹰，慢慢确定了这就是他昨天在山里见到的那只怪物，而刚才绊倒他们的尸体，跟昨天胖鹰的藏身之处正好对得上。
他张了张口，一时间似有千言万语，却只字难吐。
“父亲。”
妹妹在他怀里怯生生地喊。
那只大胖鹰竟然做出了一个神似微笑的表情，小男孩儿心中微震，又难忍恶心。
他颤抖着声音问:“为什么，为什么我父亲会是这只怪物，我没有这样的父亲！”
“臭小子，说谁是怪物呢，还不先带你妹妹回去洗澡。”一贯严厉的父亲此时却没有生气，身上倒透着些垂暮的慈祥。
可其实小男孩儿也没想得到回答，只对怀里的妹妹说:“要不然就跟我走，要不然就留在这里，你选吧。”
他见妹妹不说话，就很干脆地放下她，转身要走。
妹妹踉跄着拉住他的衣角，颤抖着声音说:“哥哥，那些人死了也就死了，与我们什么相干，你就为这个与父亲决裂，何必呢？”
他侧脸看过去，正见着妹妹眼角的泪痕，后者正满面痛色地缓缓摇着头，她说:“哥哥，不要走。”
僵持了片刻，母亲从宅院后门出来，朝着小女孩道:“这是做什么？他要走你就放他走，反正他想要的答案，也不可能在别处寻得着。”
小男孩的眼睛亮了亮，果真不再提要走的事情了，他是隐约猜到了些眉目，可是这哪里比得上明摆着的前因后果重要。
母亲又朝着父亲道:“这两只狗又闹了，是不是？既然不能驯养，就杀了吧。”
父亲却说:“留着吧，畜生而已，只要它们还认这宅子，时间久了也会保护你们的。”
“狗认的难道不是主人么？”母亲皱了皱眉头，“再说不是有你保护我们吗？”
父亲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然后慢慢化作了人形，一幅疲惫不堪的样子，甚至要扶着门框才能站稳。
在这个过程中，小男孩儿发现这只胖鹰没有翅膀。
谁剪去了它的翅膀？他忍不住猜测。
006解惑
“有什么要问的，咱们回去再说吧。”父亲在母亲的搀扶下往院里走去。
双胞胎一前一后地跟上去。
在四人方桌上坐下来小男孩儿才觉心中稍定。
这时候父亲清了清嗓子，一脸沉重地对母亲说:“莨，我想吃桃花面了。”
小男孩儿觉得父亲的行为有点不可理喻，有话说话吃什么面。
然而母亲没什么意见，点点头便去厨房煮面。
“我累了……”胡无拍拍他的肩膀，“以后你就是新的守城者。”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要不然我立刻就走，绝不会帮你的。”小男孩儿拍落父亲的手，说话很是不客气。
父亲似是没有力气同他争辩，只是淡淡道:“这座城的延续从来都是向着时光，它是一座巨型的坟墓，也是一只怪物，它不停地吞并新鲜有活力的城，再把它们通通变成尸体。时光的河将一切淹没，它们死去，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说到这里，他眼角静静地淌下一颗泪来。
“我斗不过它啊。百年之劫的传说让当年的我孤身一人去了城外，外面什么都没有，空茫茫的，我们被困在混沌里，也可能是不灭的宇宙。我被一只守城的鹰吃掉，从此就没有人敢再出去。但是我没有死，我的意志力太过强大，最后变成了人鹰合体的怪物，并且因为继承了鹰的记忆，得知了这座城的秘密。
“那时候的编号只到0024，每一百年这编号前进一位数，而只有最新的城中的人才有生命。前一座城中的人，都会凭空消失，可能那就是死亡。新城的诞生日就是旧城死亡时。我为了活下来，用鹰的能力设法打破壁垒，进入还未稳定的0025，杀了一个跟自己年岁相仿的男人，代替了那个男人的位置，我至今还记得那时忐忑不安地等着百年之期到达的样子。”
“哦？”小男孩嗤笑，“所以你替那个男人活了？”
“是啊。”父亲仰起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知是在祈求上苍的原谅，还是在执着那时的错误，“那个男人还有一个新婚燕尔的妻子，我因为一时恻隐留她性命，从此做了假夫妻。”
“那我们呢？”小男孩儿皱着眉头，他们才七岁，应该不是0025城中生的。
这时候娘端了一大碗面出来，道：“趁热吃。”
父亲笑着接过筷子，搂着她的腰让她坐在了自己身边。
“你先吃着，剩下的我来跟他们说。”莨良满脸温柔。
小男孩儿看得眼睛疼，别人新婚燕尔的妻子，怎么能处成这样？就算是他娘他也不认！
“无城，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莨良看着他，“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没错，你爹他是杀了我新婚的丈夫，但当时我也是被强娶的，与那人并无感情，后来你爹对我始终以礼相待，百般照顾，0026出现的时候为了让我也平安渡劫甚至把翅膀给了我。
“给我永生和不求回报的付出，我又不是石头人，如何不心动？”
小男孩儿垂了眼睛，心中有点惊讶，没想到竟是这样的。
莨良这才接着说下去：
“0027快要出现之时你爹与我正是情浓，不慎珠胎暗结，生了龙凤胎，也就是你们。你爹他想要赎罪，便以一人之力使百年之期延后八年，如今却也到了极限。”
007消亡
胡无突然停下了吃面的手，小男孩儿看过去，才发现他早已泪流满面。
“父亲。”他犹豫着唤了一声。
“不用，”父亲抬手制止了他，吸了吸鼻子道，“行了都别哭了，莨良，无玥，你们也别抹眼泪了。”
“当年我偷梁换柱，0024里的人死去成了空城，等到0025的人发现了之前的城，都很开心生活的空间变大了这么多，便迁居繁衍欣欣向荣。我那时已经疲惫，觉得自己杀孽太重终归不得好死，差点自杀可还是舍不得你娘。”
“现在我也想通了，我再有本事，也不能让你们兄妹二人也得永生，一次次逃过规则，下一个百年，你们就要靠自己了，千万不要放弃啊。”
这句话说完，父亲的身体变成黑色的羽毛飘散，三个人眼见着他凭空消失，那碗桃花面只吃了小半碗，剩下的，他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吃了。
“娘……”无城无措地看向娘却发现娘跟他一样无措。
他似有所感，发了疯般冲向了门楼处，却见好多过去0026的人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啊，我活下来了活下来了，守城者说这次保大家不死，原来真的没有骗我们。”
“昨天晚上有人还想把守城者抓起来逼问活下去的办法，结果你猜怎么着，还没撑到灭顶之灾就被先被守城者灭了，啧，真是倒霉。”
“咱们倒是白白忧心了这么些时日呐，原来祭礼听起来不详，可真没要咱们性命呀。”
谈论起这些事来，大家神色各异，但都兴致高涨，为自己的机智洋洋得意。
身边的人从他身边走过，都像是没有看到他一样，他浑身发寒，却没有抓住一个人细问的勇气。
终于，有个看起来流里流气的小混混拍了拍他的肩膀：“嘿，小兄弟，你傻站在这儿做什么呢？说话。”
他犹豫了一会儿，不带任何感情地问：“刚才到底，是个什么光景呢？”
“啊，你没看见啊，可惜可惜。”小混混炫耀般地说，“那时候可壮观了，我们本来已经走到了头，却见前面有一座若隐若现的城，海市蜃楼一般，正是啧啧称奇的时候，一道白光闪过，我就突然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就好像自己要消失了一样。这时候你猜怎么着？”
小混混打算卖个关子。
他沉默了一会儿，道：“你不讲我就去问别人了。”
“成成，怕你了。”小混混不高兴地撇了撇嘴，“你这小子真无趣。”
话虽如此，他还是兴致勃勃地给无城讲了下去。
那道白光被一大波突然出现的白色蝴蝶抵消了，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任谁都能感觉到其中巨大的能量。就这样，0027的人发现了0026以及之前的城，它们成了一个整体，唯一不同的是，这回0026的人都没有死
守城者用他本可以千秋万代的生命换来了这悲剧不再延续，多伟大。
无城心中给父亲下了一个不无讽刺的判语。
这座城是不是从此就只到0027了呢？如果这永恒的时光之城，从此不再吞没新城，那父亲的死还算一劳永逸，可如果同样的剧目不停上演呢？
他不自觉打了一个寒颤，这个老怪物倒是解脱了，他该怎么办！
后记
小混混讲完就走了，他傻站在路中央看周围人来来去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今天的太阳特别好，几乎是滚烫的，他眼睛被刺得有点疼，可就是有种不真实感。
这时候有一只软软的手拉住了他，他扭回头去，看着身边的人怔怔地喊：“无玥……妹妹。”
“行了，回家吧。”莨良也在，站在他们的身后引导着两个孩子往“家”的方向走。
“哥哥，你不要伤心，你知道为什么抵消白光的力量会幻化成蝴蝶吗？”
“为什么呀。”他配合着笑了笑，虽然这个艰难到残忍。
“因为无玥最喜欢蝴蝶。”妹妹的笑容里没有一丝阴霾，看着这个笑容，他渐渐觉得那种像是被隔了一层的感觉散去了一点，阳光第一次有了温度。
后来他做了守城者，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所知一切告诉大家，除了活下去的办法，因为不想有人像他父亲一样，为了活下去而杀人。
第二件事是给这座城一个名字，因为城会随时光延伸，就定为时光之城，虽然他知道，这座城的本质，是一座坟，一座巨大的美丽的腐朽的却会生长的，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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