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都清楚,掌握一个人的人格特征和行为模式,可以有效地预测其对某件事可能采取的反应。然而,也只是一种可能性而已,毕竟人性复杂,有许多不可控因素。然而,宋向军却对此事成足于胸,算无遗策。他没有学过心理学,但凭着丰富的阅历与卓绝的悟性,牢牢地掌握住人心。
华宇日日过这种糜烂的生活,自甘堕落,让他妈妈伤透心。我听闻这事,简直怒火攻心,直接请假赶回来。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烂醉如泥的他从一家酒吧里揪出来。
我宋向军顶天立地,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个没骨头的儿子?这真是奇耻大辱。我朝他脸上泼了一盆冷水,他总算是有些清醒了。
“你看看你的鬼样子,像什么话?”
“爸,我心里难受,太难受了!”他按着自己的心口,“这里疼,太疼太疼了。”他像小时候那样扑到我怀里,哭得像个孩子,大概是酒精的作用,让他暂时做回来了孩子,可以直接宣泄自己的委屈。
“爸,你知道吗?小时候,我一直盼望着快快长大。别人盼着长大,是想当科学家、当医生,干伟大的事。而我只想着,长大了,我就可以娶她了。可是……”他快说不下去了,“可是,我怎么都没想到,我等她长大了,她却跟别人走了。爸,我到底是哪里不好?”
我至今都记得他的神情。他没有哪里不好,可是他心爱的女孩还是不爱他了。
知道病情后,他跑来跟我忏悔:“爸,我知道我没用,你瞧不上我的婆婆妈妈。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就是爱她,就是想她。没有她,我吃不好,睡不好,我只能这样麻痹自己。”他精神萎靡,双眼无神,“爸,对不起,我丢了你的脸。你这辈子洁身自好,我却得了这身脏病……”
我统领千军万马,我一声令下,下属惟命是从,而面对这样的儿子,我居然毫无办法。从小到大他都听话懂事,这次竟如此任性。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若这不是苦到极致,他不会走这条路。他是个善良的孩子,从未伤害过任何人,更不可能伤害卓颖。所以只能伤害自己,他出不了的气,我替他出,他报不了的仇,我替他报。
我送他出国,国外医疗先进,我希望他能得到最好的治疗。但我也不能否认自己也有隐秘的心思,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宋向军的儿子得了艾滋病,这样我会受到诟病,我还如何能在军中立足?我承认我很自私,可我也遭到了报应。
华宇出国那么多年,再也没有回来过。我不知道他是怨我,还是没脸见我。我也想过抛下一切去找他。可是,我舍不下我这个位置带给我的优越感和满足感。我不配当个父亲!
开始几年,他妈妈还常去看他,陪他。他也会给我打电话,问问我的身体工作状况,后来就杳无音信了。他妈妈去美国找过他,可他只在住处留下一份信,说自己会照顾自己,想安静地过完剩下的日子,让我们别去打扰他了。如今想来,他那会儿该是病情恶化了,不想让我们看到他的惨状。我当即下决心要转业,可没来得及。
他是周到的孩子,一切都安排好了。所以,我们最后能做的就是去领取他的骨灰。开始,我还气恼他狠心,连个全尸也不给我们见着。后来,我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见到了一个晚期艾滋病患者,我才知道这是孩子所能做到的,对父母最大的慈悲。那天,我五脏六腑似乎错了位,呕吐不止。巴不得把心都给吐出来,省得它留在身体里疼。知道临终艾滋病人的模样吗?你若看了,一定会恶心得吃不下饭。
我的儿子,我那任何时刻都清爽干净修容得体的儿子,最后却以最不堪的方式在异国他乡孤独地死去。
“凭什么?凭什么我的儿子死得这么惨,害死他的人可以双宿双栖,家庭和美?凭什么……”他好无血色的脸因情绪激动而微微涨红。
宋太太抢上前,泪如雨下:“你还讲这些做啥?累着自己……”
董笑嫣无限唏嘘。似乎大家都没错,但又都错了。痛苦太多,无法消除派遣,要么自我攻击,要么攻击他人。前者如宋华宇,后者如宋向军。
“所以,你就设计报复我父母?”许子峰眉头拧在一起,董笑嫣知道他在极力克制情绪。
“半是设计,半是推波助澜。”他缓了口气,“易彤是他自己接近的,药是我下的。易彤的咖啡里,多放了些泻药而已。”原来如此,难怪易彤会因腹痛给许明哲打电话,然后两人会顺理成章地发生关系。人毕竟具有动物性,在药物的催动下,容易失去理智。
“我本来就想收拾他。他不刚事业有成吗?我原计划着整到他破产。只是好巧不巧,让我发现他和易彤交往过密。易彤的老公居然是军人。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会放过?”
“可是,通常情况下,除非是和军人配偶同居或者结婚,否则也构不成破坏军婚罪。很可能,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董笑嫣打断他。若严格依照律法,许明哲并不能构成破坏军婚罪,难道宋向军还干预了法庭的审判?
“我没有想过要了卓颖的命,可我也确实气不过她这样对待华宇。如果她处理得好一些,不要那么绝情地一走了之,华宇可能不会这么痛苦。我确实想让她感受下华宇的心情。开始,我也没有想到他能成功被定罪。”
“易彤的丈夫如果选择隐忍,你所有的计划就都会落空。他也是军人,难道你给他施压了?”宋向军位高权重,他完全可以做到。
“我何必做这些多余的事?我早就将底细都调查清楚了。我知道那小子是什么样的人。虽然是军人家庭出身,但都是跟着他妈。娇生惯养,心胸狭窄,受不得半点委屈。毛躁冲动,行事不计后果。当兵几年,都是他爹罩着,难怪心性是一点儿都没磨炼起来。平白戴了顶绿帽子,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
“那易彤呢?她若对许叔叔有感情呢?难道,你真的什么都算到了?还是,你背后动了什么手脚?”
他果然对一切底细都调查得一清二楚。在掌握详尽资料的情况下,可以这么说,对于易彤丈夫的追究到底,还有易彤在法庭上的陈词,他都是完全能预见到的。就算许明哲最终未能定罪,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他的名誉和婚姻必然会遭受到毁灭性打击。
许子峰和董笑嫣都是学心理学出生,他俩都清楚,掌握一个人的人格特征和行为模式,可以有效地预测其对某件事可能采取的反应。然而,也只是一种可能性而已,毕竟人性复杂,有许多不可控因素。然而,宋向军却对此事成足于胸,算无遗策。他没有学过心理学,但凭着丰富的阅历与卓绝的悟性,牢牢地掌握住人心。
在听宋向军的陈述过程中,两人不时四目交对,唏嘘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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