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立春到清明,气温似小孩脾气一般忽冷忽热,起起伏伏之间,春临近尾声了。瞅着蓝天清澄如洗,脑海里现出的却是:“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为了找寻这样美好的图景,我急不可耐地拿起手机约好友骑行了。
上午十点,我们三人骑行在大路上。目的地是常驻于心中的那一派山水。经过一个小时乏味的国道骑行,我们就拐入了草木葱郁的乡道,顿时空气变得香甜起来了。出自柏山微绿的渠水与我们相向欢行,而树丛中的野鸟也不时地惊起扑腾着飞往远处,绿肥红瘦之际,此前风光无限的花儿已不见踪影,但我们的兴致本也不包含它们。接近午时,在宋桥小街,东寻西觅,好不容易才找到仅有的一家夫妻店,吃吃喝喝之间,我们就最终方向达成了共识:原定骑马头祥风景区和赤滩古镇,改为探柏山渠水源。其实,一路伴着我们的那道欢快的渠水也一直把我的思绪牵扯到早已遥远的时代——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初,就在身边的田间垅头,阡陌交错之间,我仿佛看到遍地飘舞着的旗子,仿佛听到粗犷有力的劳动号子,密密麻麻的工人、农民、建筑设计师……为了修建柏山渠日夜奋战的身影,我仿佛看到当时父亲年轻的身影在其中跳跃闪动……从此“柏山渠”在我们家成了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字,虽然父亲一生走过不同的单位,但最终还是回到他所热爱的水利事业,父亲故去已两年多了,现在每每看到他用心撰写的建设柏山渠的手迹时,上面的字字句句、圈圈点点、图图改改,都似乎在包含着他对柏山渠所倾覆的深深的情愫,念想至此,追本溯源柏山渠又怎么不令人激动呢?
春夏秋冬,来过无数次的桃源滩,总是自有它的魅力。我们沿着嫩绿松软河滩草地,往上游骑骑、走走、停停、歇歇,不知不觉竟到了从未涉足的另一个“桃源”。春水微涨之际,卵石累累河床上,水坑密布,布满青苔的卵石上几条溪流缓缓流过,蜿蜒地汇入远处静如绿渊的河水,河滩上随处可见一丛丛翠绿的野草,一枝枝零星散落、孤单形影的油菜花、一蓬蓬金黄发亮的五瓣毛艮,几只水鸟咿呀呀地忽地在空中盘旋,又忽地优雅地旋落在沙洲……一切都恰似汪曾祺笔下的大淖景致,“淖中央有一条狭长的沙洲。沙洲上长满茅草和芦荻。春初水暖,沙洲上冒出很多紫红色的芦芽和灰绿色的蒌,很快就是一片翠绿了。夏天,茅草、芦荻都吐出雪白的丝穗,在微风中不住地点头。秋天,全都枯黄了,就被人割去,加到自己的屋顶上去了。冬天,下雪,这里总比别处先白。化雪的时候,也比别处化得慢。河水解冻了,发绿了,沙洲上的残雪还亮晶晶地堆积着。这条沙洲是两条河水的分界处。”
为了探源,我们只好继续赶路,上了河堤向着柏山进发。路越来越仄,最终竟完全掩没在一片灌木丛中了。“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说实话,我是不敢独闯这条荒陌野径,磕磕绊绊地终于到了源头。拨开密布的荆棘,斜探出头张望,高高的山岩下是一片开阔的江面,没有想像中激流飞湍、浪花迸溅,缓缓的江水在渠道进水口从容地一分为二,眺望着远处寂静而空旷的江面,忽然耳畔间隐隐约约飘来阵阵欢快的声,一群群鸭子在江面上嘻戏、追逐,“春江水暖鸭先知“!又一阵“嘎!嘎!嘎!”声飘来了,它似乎在提醒着我们:“家!家!家!”抬头看天,真的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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