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我把魂丢了(73)

作者: 铁马老言 | 来源:发表于2017-08-23 10:27 被阅读48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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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73 章   故地重游

                            第三部 李建成(之二十八)

    九月,收了稻子。今年老天开眼,既没有涨大水,也没有干旱,虫都没怎么起。去年的谷还没吃完,把陈谷用麻袋装出来,新谷装进去满仓还有多,又买来几条麻袋装着放楼上,下面用木板垫着,防受潮。

    想起自己小时候,家里一年种两稻,米都不够吃,到开春后还要去买粮。从包产到户后,粮食就没缺过了,现在一年种一稻都吃不完。这粮也不值钱,多了也不是事。干脆多养点鸡,生点蛋,时不时放到场上卖换点钱补家用。现在土鸡、土鸡蛋比较吃香,有城里人专门开车来赶场,为的就是买土鸡和土鸡蛋。

    收完稻子,农村的活一年就差不多到头了。现在鲜有人再找他做木匠活,年纪大了体力渐渐吃不消,他也不想再到外面去做事。现在老人家寿命长,做寿棺的生意也零零星星的有一桩没一桩。拆迁的一时也没有人来说要拆他家的屋,坐在家就有点闷得慌。


    想起过年时说起要给李熠辉买房的事,干脆去看看吧,也陪着李熠辉一起挑个合适的。将来老了,说不定还要切给他们带细伢子呢,挑个合意的,住起来也舒服些。

    给李熠辉打了电话,去火车站买了票。新洲到深圳现在有高铁,不过李建成没有买高铁票,而是像二十多年前去打工一样,买的普通座位票。只是那时所谓的座票根本买不到座位,只能站着或者钻椅子底下,现在则不仅座位票宽松,只要不是逢年过节,卧铺也随时买得到。从当年回来后,就再也没去过深圳,一晃二十多年,儿子都已经在深圳工作了。新洲这二十多年都变了很多,深圳变化应该更大。

    当初刚回来的时候,经常梦到还在深圳。一时梦见在工地上干活,和工友们抽着烟扯卵谈;一时梦见到工地附近的街上逛,在那片闪着金光的湖边散步。走着走着,心里一惊,我不是已经回家了吗,怎么又走回这里了?


    和二十多年前一样,还是坐到火车站。坐在去李熠辉租住房子的公交车上,一路已是天翻地覆,面目全非,有了更多的高楼大厦,道路也更宽阔整洁。

    但当车走到东湖边时,远处那逶迤连绵的梧桐山,山下那广褒辽阔的湖面,那阳光下泛着一串串金光的湖水,是那样的熟悉。时间一下子恍惚将他拉回了二十多年前,回到了自己与儿子年龄相仿的时候。他摸摸自己渐渐斑白而稀疏的头发,不禁有些唏嘘起来。唉,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就老了。

    把他安顿好后,李熠辉就上班去了。李建成走出门,往东湖边走去。以前这边上有几栋农民房,现在则又是商场又是高楼,路上的车流更密集,一辆接着一辆呼啸而过。走到关口,以前自己和李义山他们租住的那栋房,连同周边的一大片地方都已经夷为平地。地上挖了一个坑,四周用围板围了起来,看来又要建新房了。以前他们过关口很麻烦,要边防证,好在他们熟悉路,都是走村里的小路。

    现在关口撤了,他从原来关口的位置往湖边走,再过桥往村里。站在桥上,湖水是那样的熟悉,仿佛如自家房前的湖水,或者这水就是从自家房前那流来的?哦,不可能,怎么可能哟,要流到这,早都干了。


    桥上人来人往,一个个年轻充满活力,步履匆匆,一如自己当年。只是自己当年走在这里时,有一种从容、随意、自在。而现在,却觉得有些格格不入,就像一幅本已画好的画,自己是那上面突兀加上去的一笔。

    他决定再去当年那处李义山准备让他建的房看看。那个地方他依稀还记得,希望自己能找到。好在其它地方虽然变化很大,村口那块地方却还是以前的样子。他转了几圈后,站在一排房前,根据左边与路的距离,右边与湖的距离,下边到桥的距离,断定就是这一排屋。

    房子同家里自己建的房子一样风格,只是自己家是两层这是四层。都有些旧了,贴的白瓷砖已经成了灰色、黑色,不少已经脱落,窗上的铁栏杆也早就锈迹斑斑。后来是一起做工的客家人钟永发接的这个活,当时在李义山手下,李建成是木工,钟永发是泥工。李建成不仅活做得好,做事也认真负责,脑子好,学东西快,所以最受李义山赏识。而钟阿发人本份,做事也实在,虽然没有李建成灵泛,倒也信得过。所以活少的时候是让李建成负责工地上,而有几处要同时施工,就会让钟阿发也负责一个。

    当时这个合作建房的事,李义山因一时资金有些紧张,想让李建成来接。但李建成一门心思要回老家建房,李义山就找了钟阿发。钟阿发回梅州老家东拼西筹借了二十万,又找李义山赊了些材料建了这个房。当时开建的时候李建成还在,但没等建完,李建成就回老家自己建房去了。不过这地方他还是有些印象的,下地基的时候,钟阿发还在工地上摆了几桌酒,请大家吃饭。


    李建成想去问下,看钟阿发是不是还住在这里,却又有些犹豫。二十多年了,谁知道人家还记不记得自己呢?就是见了,又有什么好说的?人家是深圳人了,自己却是一农民,啥都没有。当年好不容易回家建了栋房,也不过是开始风光了一阵子,现在都要拆了。而拆了补偿个百来万,又能做什么?

    当年有十几万,还蛮有钱的样子,现在屁都算不上一个,村里谁家都不比他少。徐刚家更是随便都赔了几百万。当年十几万可以在深圳建一栋房,现在呢?唉,买一套房都不知差好多。

    正迟疑着,一楼的铁门开了,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走了出来。穿着一件花睡衣,趿着个拖鞋,头发有些篷乱,面容干瘦而缺乏光泽。尽管过去了二十多年,李建成却依然一眼认出这正是钟阿发的老婆曾秀芸。当年郭桂珍做了几个月的饭回去后,正是曾秀芸顶替郭桂珍来做饭。曾秀芸贤慧能干,厨房整得干净,菜也做得还精致,就是客家人的菜不对味口,李建成总要买些辣椒酱拌在菜里才吃得饱。

    曾秀芸没有留意站在路边的李建成,或者就算留意她也认不出李建成了。已经过去二十多年,当年的李建成年轻秀气,而现在则头发稀疏斑白,形容委靡,目无光泽。曾秀芸走到下面大路边,在一家士多店买了一瓶酱油一包盐后就走了回来。

    李建成迎着曾秀芸走去,鼓起勇气想和她打个招呼,问钟阿发现在还好不?然而曾秀芸的眼睛并没有看向他,李建成嘴巴干啪啪了两下,却并没有发出声音,手抬了一半要和曾秀芸招手,又放下了。眼看着曾秀芸打开铁门,又走进去。铁门哐当一声关上了,李建成心里咯噔一下,似乎某种东西被封住了,再也难以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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