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倾洒,照射入屋,宛若光殿。许小山的家中,许久没有如此生气了。
大门推开,许父仍拉着许小山的袖口,走到床边木桌旁的椅子坐下,眉飞色舞地问东问西,问许小山这外出几月的经历,问许小山过得好不好,问许小山今后有何打算。
一路上,许父把这些问题几乎都问了个遍,许小山自然捡着能答的答,能说的说,说到现在,着实有些口干舌燥。
“爹,可有茶水?”许小山坐到另一张椅子上,忍不住开口说道。
“茶叶还有,但还没来得及煮。”许父问道,“你稍等片刻,我去给你烧一壶。”
“不必麻烦,许叔你只需告诉我茶叶在哪,余下烧水泡茶的活,我来做就行,你们父子重逢,自然该多些时间说说话。”徐朗殷切地说道。
“这……”许父斟酌了一下,“小山终于归来,我确实想多些时间聊聊,茶叶在那个柜子里,劳烦徐朗你烧水泡茶了。”
“不麻烦,不麻烦。”徐朗连连应道,偷偷打量了一下许小山,许小山的脸上满是与父重逢的喜悦,再不见之前的杀气。
他一路走来,跟在两人身旁,面对许父的寒暄,连连应是后,便一句话不敢多说,
如今能帮许父烧水泡茶,不禁微松了一口气,可走远不久,便又提心吊胆了起来。
许小山到底要如何处置他?
许父见徐朗走得稍微远一些,便凑近到许小山耳旁,低声道:“小山啊,爹见你跟徐朗似有间隙,不知可有此事?”
许小山瞥了稍远处徐朗的背影,眼中寒光一闪,转头看着许父,笑问道:“爹,你为何突然问起此事?说起来,孩儿尚不知爹和徐朗是如何认识的。”
“不知?”许父脸上一讶,“徐朗不是受你所托,才来咱们家中帮忙的吗?”
许小山道:“孩儿确实曾对他说起过此事,只是他本是个……”许小山想到其中曲折,实在不忍将实情和盘托出。
许父却没有在意,闻言,只是劝说道:“小山,他虽然有负于你所托,但你不必怪
罪于他,这全是爹和娘的主意。他初来之时,便带来了三千两银子,然后还帮我打扫屋子,视我若亲生父亲一样看待。你能有这样的朋友,当真该知足啊!”
“有负于我所托?这才怪罪于他?”许小山听得云里雾里,诧异问道,“爹,你在说什么?”
“怎么?”许父脸色一变,吞吞吐吐起来,“之前你……你不是因为他没把你交待的事情办妥,才跟他吵架的骂?”
“当然不是,这其中另有缘由。”许小山莫名其妙地说道,脸色忽然一动,“我所托付之事,一是让他来家中照料爹娘,二是借他银两,为娘亲续上几月活命。你说他有负于我所托,莫不是……”
许小山看着许父内疚神色,猛然想到有一件事自从跟许父相逢便没有问出,这时环顾整屋,脸色大变,道:“爹,娘呢?”
远处正捣腾茶壶的徐朗陡然感到一股冷意从脚底直窜脑门,全身不禁一颤一抖,茶壶应声而碎,他转过身去,看到底是何物引起他如此不适。
只见许小山站在地上,身体紧绷,微微颤抖,怒目圆睁,看着许父,嘶吼道:“什么?”
许父神情愧疚,两眼不知不觉已被痛苦填满,却只低头叹息了一声,道:“小山,你别急,这本就是最好的选择。”
许小山怒极反笑,道:“这怎会是最好的选择?”
许父轻声道:“三个月、六个月、九个月对于你娘来讲,并无太大区别,但若能因此为你留下一笔谋生的钱财,便足够欢喜。”
许父说着,从床底取出一方精致木盒,放到木桌上,续道:“这是你当时留下的另一半银两,爹跟娘分文未动,你可要好好使用,莫要浪费爹娘一片苦心。”
许小山怒不可遏,手掌挥去,一下便把木盒打翻在地,里面的银两散落,在乌青的石板地上,光灿夺目,煞是好看。
“我当时不是说过,这一半银两,是用来给娘亲再续上三月生命的,你留下作甚?”许小山咬牙切齿地嘶哑说道。
许父毫不动怒,一边弯下腰去捡起木盒,再把掉落出来的银两一锭一锭捡起,放到木盒里,一边说道:“你如今外出已将近三月,还不能明白爹娘的苦心吗?爹跟你娘,自小见过那些仙家上人,知道他们从未对我等凡人正眼瞧过。既然视若野狗,又怎会轻易把仙家功法授予你呢?至于当时你所携带的一半银两,于我等珍贵,于仙家而言……”
许父没有再说,而是认真地把地上银两一锭一锭捡起,放进木盒,整整齐齐地排好。
“可我如今业已……”许小山盛怒之下,便想告诉许父自己已修得仙法,可当他见到许父佝偻的身躯时,心中一颤,才恍然已经太迟,一切都已徒劳无功,真相无用。
“业已何如?”许父抬头问道。
“业已……业已归来,”许小山担忧许父看出,闭上了双眼,“虽然对娘亲之病,仍束手无策。”
“没事,不怪你。”许父笑了笑,又低下头认真捡起银两来。
而许父捡完地上所有的银两后,便把木盒再次放在木桌上,慈祥地看着许小山,道:“总之,你娘走得很安详,爹想,爹也会如此。”
许小山颤抖着声音问道:“此……此话何意?”
许父微笑道:“你娘走的时候曾问爹,说为何不让她一早就走,反而要以灵丹相吊,短短一年便害得家道中落,家财散尽。”
“爹答道,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用之何惜?留之何用?”许父不紧不慢地言道,“你娘立时便说道,不用便可留下基业,保爹和小山你余生衣食无忧。爹便又说,如今又有何不可?这四千余两足以保你余生无忧,至于爹,你娘一走,爹除了还要把钱交到你手上,便再无留恋,亦可算得上余生衣食无忧,相反,我用打拼下的基业,换得咱们一家三口多得人世一年,岂非最好?”
“你娘这才笑了出来,安心地去了。”许父的眼中竟焕发起了憧憬与希望。
这实在与他所求之事,甚为矛盾。
“孩儿此时劝你,可还有用?”许小山不死心地问道。
“无用。”许父答道。
“是否孩儿收下这四千余两,爹便会走得安详?”许小山问道。
“感激不尽。”许父笑道。
“啊。”许小山面色茫然,深深吸了一口气,身子一晃,便软在了椅子上,长长叹出了一口气。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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