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不落

作者: 白鹿青妖 | 来源:发表于2019-01-01 11:07 被阅读81次
    桑不落

    对于桑椹是存于小时记忆的,我们那叫桑枣子,估计是像枣。只是突然在学校商店发现的排放整齐的装满桑椹的盒子,有些惊奇。按耐不住好奇斥巨资买了一盒,一粒粒细长的紫黑色与记忆中的椭圆形完全不同,味道平淡,除却淡淡的清香只剩些咬开后诱人的紫红色。有些失望。

    雨后平原笼罩在朦胧的雾气中,而春日又是多雷雨,湿润缭绕的雨雾中沉寂在我十八年的岁月里。细细想来燕子瓦楞滴下串珠一样的水珠,在石台上刻出青绿色凹痕,盛满溢出在黄棕泥土上流出小河模样。雨大些时,和着泥浆流出湍流的气势,孩童们都喜欢在蹲在屋檐下,用青砖片堵住小河流道,看着积水上涨最终朝四处漫去。又或者划破通道之间,变成四通八达迷宫一样的格子。我也不例外。过会带着涂满黄泥的双手和雨水浸湿的衣裳,少不了一顿打骂,只是一阵过后就全然忘记。

    灯台上只有数十户人家,爷爷的青砖房子位于西北角,一层三室,正堂厨房再一间睡房。墙砖上爬满青绿的苔藓,有时候会散发淡淡的清香,萦绕鼻尖。小小的屋子底下是凹凸不平的土,几十年踩踏已经变得硬邦邦,只是雨时时常有水灌入。顶上是几根粗庄的杉木房梁,垂挂着种子、艾草、农具各种东西,房梁被熏的乌黑,乌黑瓦片也渗水,铺着一层芦苇叶子才好些。爷爷说他的爷爷是地主,我是不信,也不知道家境不错的奶奶为何跟了家徒四壁模样平平的爷爷,橱柜里的好多碗盘都是嫁妆。

    乡下多桑杨柳,七十年代养蚕缫丝养家糊口的兴起,桑树便很被重视。清早天未明,村上的妇女同奶奶一道背上竹篓沿着印象中的路线摘满压实整个篓筐,女人的记忆都是很好的。幼蚕是事先用油纸包住蚕卵放在里衣紧贴肚皮孵化出来的,细细小小的一折腾就要断了,只短短一天伏在桑叶上的身躯就大了几倍,绿绿的,桑叶边参差。桑叶新鲜不能带露水,简直比人还金贵。然后在绿油油的桑叶里一天比一天大,最后变成手掌般大软乎乎的白肉条,手感还是很好的。只是捏死了几只就被奶奶骂了半天。这是她的心血。只是那时已经很少有人养蚕了。

    青砖老屋前长着一棵高耸不知道长了多少年的老桑树,树皮皲裂,树冠如伞,按照爷爷的说法他小时候是爬在上面摘桑枣子吃的,一趴就是一天,满嘴紫红才下来。父亲也爬过,逃学。我也爬过,好玩,也好吃。我也不知道它多老,只是年年挂满桑枣子,落在地上染得泥土紫红,鹩哥吃得欢叫,孩童们也吃得欢叫。桑木无声,承载了数代的童趣。

    后来大些,母亲不允许我吃桑枣子,说有毒,虫子多。我自然是不听的,偷偷摘些解馋,很甜我也没被毒死,不知道比那些喷满农药的水果好多少。后来灯台推了,老桑树砍了做成了柜椅,农桑事多,没有多少人记得年年紫红,我落寞了好些天。

    做七子白时在一家名为杏林的中药店看见了久违的桑叶,晒干的灰绿色,说是泡茶降三高抗衰老。喝了一久只是味道不习惯,我喜欢的是菊花。回家后做了好些桑叶茶,揉青后是要烘的,没有木碳只好晒了,而且秋后打过霜的桑叶最好。爷爷倒是泡着喝了许久。我要加几块冰糖才肯喝些,真是苦后回甘,初尝涩涩的清香味,喝完后嘴中留有温温的甜,香倒是真的,桑叶在氤氲热气的水中绽放得很美也是真的。

    而桑椹作为水果出现在我眼前,是读书时提及桑椹是健康营养水果,营养是很丰富,吃多了流鼻血。也很健康,纯天然,超市里摆放整齐的那些就不得而知了。而后酸奶兴起,我也学了做,摘些桑椹切开放在酸奶里,染成紫红色酸奶就很稀奇,酸酸甜甜滋味混合着奶香很是浓郁,若在冰箱里冻一天,桑椹就冻得软糯糯的甜,滋味更好。红色紫色参半,红色的酸紫色的甜,酸甜混在一起才不会腻,这是我吃了这么多年总结出来的经验。

    有时同父亲去六亩丘(一块水田)干农活,他干事,我在埂上玩耍,碰着结了桑枣子的桑树非的吃个干净,没成熟的红色也一个不留,最后耷拉些小小的黄色,那是苦涩的口感不好。也是十分神奇,明明小小细细的一棵桑树,嫩绿青涩得可爱的芽尖间竟也结出二十几颗团团的桑椹。这是鹩哥吃了桑枣子之后排泄物里带了种子,落在田埂上发了芽。只是长不大就要被砍掉,绊脚还藏蛇,也是很可怜。

    父亲分家后房子后边有一座废弃的砖窑,旁边也长了棵桑树,没有灯台上那棵大,不过也是不小。只是从没见它结过果子,年年如此,春季挂果时光秃秃的,少了虫蚁鸟叫,阴阴的十分荒凉。也不知道是为何。爷爷说它是公的。我很是惊奇却也不信。

    老家楼顶有两个铺满灰尘的红漆大木箱子,桑木做的,只是面上疙疙瘩瘩痕纹密布看起来不舒服,后来才知道桑木很难取材做家具,俗话“桑木不成材”就是这么来的,这箱子得用多大的桑树才能做成。没想那么多,只想撬开重重的木箱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爷爷告诉我里面装的是书,天祖的。天祖父是清末秀才。爷爷的青砖房子里锄头柄、板凳脚、木扁担、梨都是用桑木做的,农桑事多,农具多劳损,桑木够硬。但是现在很少看见木匠了。

    许久没有回去过了,恰逢桑树挂果之期,一时兴起摘了一篮子桑枣子,以前随处可见而今却是寻了半天,挂果也稀稀疏疏的,不如从前密集。吃了写,剩下的泡了酒,洗干净晾干泡进酒里,再加些冰糖,几天就变得紫红色。去年年底寒假回家,拿出浸泡了九个月已经变成黑紫色的桑椹酒,放在阳光下是鲜艳醉人的紫红色,飘着浓郁的果香,喝一口醇厚酒味杂着甜蜜清香的果味,脸上渐渐染得熏红,甜蜜直达心尖,这便是自己泡的酒。

    已经很少有人养蚕了,木匠也很少了,孩童们用零食代替了我小时候心心恋恋的桑枣子,土灶也不可见了,做柴火也没人要,桑树便少了。只有在少人的角落里孤凄地挂着紫黑色的果实,伏满虫蚁。

    那一刻,像是真的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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