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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之后,再无那所土房子

记忆之后,再无那所土房子

作者: 多格先生 | 来源:发表于2020-03-06 09:33 被阅读0次

    前言:记忆中的某个人,某个时刻,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不是你在想他,而是在怀念那过去的岁月


    最后路过那个土房子的时候,还是十几年前。

    村子里赵胖子从省里拉回来的那车砂石子铺成的路,也渐渐显露出了泥土色。我七岁的时候来到了这个陌生的村庄,那时候的记忆也像那条砂石路般,褪了颜色。

    时光辗转,小时候的陌生人,也会在某个时刻随着时光,突如其然地和你打个招呼。正是那个格格不入的土房子,让我想起了一段模糊的记忆。

    刚刚搬到这个村子的时候,初夏,阳光温和,微风徐徐。兴致冲冲地和新环境里的每个邻居打着招呼,那时候每家每户基本上都是红砖瓦房,可在我家的旁边,就有一个格格不入的土房子。

          土房子门前总是虚掩着一个破铁门,锈迹斑斑。苞米秸秆的黄叶子杂乱无章地续进泥里。门旁的猪圈里,一棵老榆树歪歪扭扭地占据,枝条插进沙子砌成的砖墙。刚来的时候从来没见过这家的主人,斜对角那户装修得当的大院里的一个叔叔,也只是到了饭点才会进去。

    小时候的我按照老一辈的人说的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内心住着一个野猴子,一等到送饭的叔叔进去,我就蹬着凳子爬上我家的墙,想要一探究竟。

    叔叔端着一个掉了漆的搪瓷盆,几张有些糊的大饼,窝在里面。我刚从墙上下去的时候,叔叔就出了那家的门。也没见有谁出来,后来小伙伴老乔过来找我,也就没再侦查。

    学校的时光也是一天一天的过着,每天放学都会经过那个土房子,可总是冷冷清清。而我玩够了侦探游戏之后,那个墙头也没再爬上去过。

    转眼间秋天的味道冲进村子,公鸡打鸣的时候,就是村子里一群人忙活着做饭的时候,炊烟袅袅,那时候学校还是生炉子取暖,为了和同学比赛谁第一个到学校生炉子,我总是和这群大人一起走出村子,可这时候就没见过那个叔叔去送饭了。

    等到中午的时候,骑着自行车回家吃饭,在那条路上从来就没放慢过车速的我,在那个土房子门前,捏了车闸,车闸紧扣着车轮,响起“滋滋”的声音,慢慢地回到了家门口,可视线却从来没转移过。撂下自行车,蹭地爬上墙头,悄悄地看门前的那个老头。

    那时候的我开心急了,和老乔打赌这房子里一定有人。老乔却挺着肚子和我说:“我妈说了,这里住的不是人”,我那时候真想把在学校吃面包的老乔拽过来看看。

    老头穿着一身破棉袄,破布鞋上一个一个的污渍圈,颤颤巍巍地拄着个破棍子,捡起一条草绳子。呸呸地吹了吹,缕好了放在门前的大石头墩子上,一手伏在石头墩子,一手拄着拐棍,慢慢地坐下来,晒着阳光。

    “吃饭了,等会不上学了?”一阵严厉的喊声从我的发梢后面传过来,我滴溜溜地赶紧回到了屋,匆匆忙忙地扒拉了两口饭,就骑着车冲回了学校。

    “老乔,老乔呢?”我着急忙慌地在班里找他,班里同学指了指门后躲着想要吓我的老乔,正嘿嘿地笑着。原来还没等到他吓我,我就一溜烟跑进了班里。我拽着他的衣服,也学着他挺着肚子:“你骗人,那家住的是个老爷爷,今天我都看到了”。老乔也不服,我俩就这样吵了起来,后来为了公平,打了个赌还拉了钩,盖了章。打算放了学看房子里到底有没有人。

    下课铃响了,总是让我等着放学的老乔这回竟然比我快。刚放学回家的柏油路上,就只有两个一前一后的自行车身影。演着电视里摩托竞赛的桥段。

    我们到了那个土房子门前,却没见到人影,我这时候不禁纳了闷,这是咋回事?老乔捧腹大笑起来,我的脸刷一下子红了,涨到脖子根。我拽着他,悄悄地开了那扇铁门,贴着土房子的边,溜进了老头家院里,院子有口井,旁边的杂草长得和我们一般高,只有一条石头路通到房门。玻璃窗子上边满是泥点,好像还有烟熏的黑渍。

    屋里传来老头的咳嗽声和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吓得我俩跑了出去,老乔说我赢了,我屁颠地跨上自行车回了家。星期五的下午是最开心的时候,因为不用写作业。只要一有空就在家门口看老头啥时候出门。

    等到隔天,也是中午,看到了老头。坐在那也是像那天一样,晒着太阳。我试探地走近他,左手抠着右手。他看到了我,脸上堆满了柳树皮般的皱纹。正了正破了洞的皮帽子。

    “孩子,你多大了啊?”憨憨的声音里藏着和爷爷对我那样的温柔。我扭捏着回答,却听到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我那时满脑子都是疑惑,为什么会叹气啊?是不开心吗?大人的世界真的难懂。我穿着新做的黑布鞋,踢着面前的石头,时不时地打量着老头。老头青紫的手揣进了棉袄口袋,崩开了线头,露出了灰沉沉的棉花,结成了块。掏出了两块大白兔奶糖,抬头看了看我,招了招手,把我叫过去。

    “孩子,爷爷这有糖,你吃吗?”我蹭着地接近老头,双手接过糖块,小声地说了声谢谢爷爷。老头好像在自言自语着“爷爷也有孙子,和你一样大,可他从来没看过我”。这时候老头的手蹭了蹭凹进去的眼窝。拍了拍我的脑袋,然后勉强地站起身来,留给我的就只剩下了驼背的身影。

    我把两块糖揣进了口袋,打算到时候和老乔一起吃。后来自打那天起的中午,都会有老头的身影,还有一个喜欢玩侦查游戏的孩子。但是我和老头说的话并不多,每每是他问,我答。但是能清楚地记得,他总会在口袋里揣上两块糖。

    秋天也就这样在我和老头的晒太阳的日常中过去了。冬天也没见过他出门,可能是怕和我打雪仗吧。而那个叔叔也在秋收之后再次地重复送饭的日常。

    那个老房子顽强地抵抗着北方的风雪。就在我们每家每户为着大年三十做着准备的时候,急救车的声音在我家隔壁停下,所有人都好奇怎么了,却又在看了一眼之后低下头各自回了家。这也是在我长大了之后从老乔那听来的,因为我当时在舅舅家,可能还在看着黑猫警长。

    “听说隔壁时候不多了,也没听那院有啥动静啊”我刚想打听,却被一句习惯性的“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封住了满是的好奇。过年的爆竹声和张灯结彩让我们这群孩子异常地兴奋,聚在一起蹦蹦哒哒地从村东头跑到村西头,用还没学全的文字挨家挨户地读着春联。但老头家门前一点热闹的气氛都没有。孩子们推搡着到下一家,欢声笑语。

    晚上的烟火布满了村庄的各个角落,可是趴在墙头的我知道在村里的某一个角落,只剩下暗暗的灯光,半透过窗映在挂满雪花的杂草地上。

    趴在被窝里朦朦胧胧地为自己守岁,听着电视里倒计时的声音,又添了一岁,可能以后也会因为什么而叹气吧。后来过了大概三四天,就见老乔穿着一身白衣服,还带着白帽子,在老头的家里出出进进。

    老乔看到我笑嘻嘻地跑过来,拿着一袋大白兔。

    “你咋穿成这样啊?”我问

    “不知道,我妈说这几天必须穿这件,我也不知道为啥。”

    他从糖袋里掏出一把放在我的手心里,就跑了。我抬头,看见那个叔叔插着腰站在他家门前,一口口地抽着烟。也是长长地叹了口气,拍了拍身上的土,转身跨进了家,关上了绿铁门。撇下的烟头还冒着火星,燃着的烟朝着那个出出入入的方向,渐渐飘远。

    后来,来了一帮人,吹着令我发毛的唢呐,洒着白花花的纸片,向南边的大道上走去,没有哭声,老乔嚼着糖块被他的妈妈牵着。他的妈妈脸上涂着厚厚的妆,像鬼一般。老头的家院子里点起了火堆,破旧的被褥,发瘪的写着“奖”字的茶缸子,还有一堆染了尘土的纸张。这些都被丢进了火堆,烧化了周围的雪,剩下黑黢黢的一片。那口老井上,插着一个铁皮做的小风车,费力地转动。

    对那个土房子的最后一次记忆,是那个叔叔站在房子前深深地鞠了一躬,小心地拔起铁风车,一声未吭,就像我攥着口袋里的两颗糖一样,叔叔关上了总是虚掩着的门,我跳下墙头后也再也没爬上过。

    我家后来立起了围栏,那个土房子的窗户也不知道被谁卸掉了,土房子里不时响起锤头的声音,一辆小推车推出一车车的石头、土块。院里种满了老乔家的苞米,白菜。

    后来听说那个叔叔在省里砂石厂找到了份新工作,举家搬走了。而那所格格不入的土房子,就在叔叔搬走的那天,被一辆推土机铲平了。

    那些时光,最后,我们都回不去了

    但当想起某个人的时候,才发现时间

    早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我是熙宁,一个中医药界的文艺小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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