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做一棵树

作者: 唐古拉的呼唤 | 来源:发表于2022-04-16 21:54 被阅读0次

    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
    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
    一半在尘土里安详,
    一半在风里飞扬;
    一半洒落荫凉,
    一半沐浴阳光。
    非常沉默,非常骄傲。
    从不依靠,从不寻找。
    ——三毛《如果有来生》

    神树涧的千年树妖

    同远山的呼唤一样,对树的向往我也同样无法拒绝。如果说唐古拉是远方永远的诱惑,那么身畔形形色色的树,却是无时无刻地陪伴。

    村头的两排白杨,曾经是家乡那个小小村落的象征。小时农村里多是瓦房,基于建房子的椽子柱子的需求,家家户户房前门后都种植着快速成长的杨树。而大路两旁所植则是大队所属,后来也分棵到户,这家几棵,那家几棵,长成了换钱能换得几多口粮。

    村南正对207国道的小道上的两排杨树就隶属于我们生产队所有。而一直贯通南北的杨树也就成了大道两旁两个小村子的代名词。

    年少离家归来时,距离家越来越近时就不停地交待司机,就到前面两排杨树的地方停车。司机好脾气地重复,知道了,两排杨树。

    两排杨树的尽头就是家的方向,树下不是父亲在徘徊等候,就是母亲在门口边扯闲话边张望,不停地问,“这辆车不知道停不停?快看看下来人了,是不是?”

    后来树越来越稀疏,有的正当时卖了好价钱,有的错过了时机,瓦房越来越少木材越来越不值钱,还影响树下的庄稼生长,后续补种的越来越少,渐渐的这个标识不再有人提起。再回家时要小心张望,一不留神,村口就驶过了。

    母亲喜欢的树全与吃相关,“救过命呐,你们没经历那样的年代。”六十年代的大灾荒,母亲和她的弟弟在老家艰难度日,大集体食堂里打回饭,再兑上自己摘的树叶等物磨的粉,弟弟喝稠的她喝稀的,每天饿的心里发慌。构树上的构穗,榆树上的榆钱,槐叶,都是极好的美味。槐花那时候是轮不上她们的,能摘得野草野菜也是难得的口粮。

    如今每年春天她也还是要想方设法去摘构穗,槐花,尽管我们说都有卖的,多少买点尝个新鲜就行,她每年还是提回大兜小兜,放冰箱里慢慢吃慢慢回忆。

    现在老家门前门后是槐树,院中有香椿、核桃树,花椒树,还有曾经的无花果和杏树,石榴树。街坊门前几乎一水的水果,从实用的杨树、槐树向果树的转变,也演示着时代的变迁,生活的好转,需求的变化。

    我家地头曾经有一棵苦楝树,在遍布桐树的田间很是招惹人眼目。树形很美树冠很庞大足以荫众人歇脚。楝子成熟时总有人拣拾,至叶落树上还挂着零零落落的串串楝果,找不到食物的鸟雀倒是不挑食时不时会啄一口。说楝树全身都是宝有点夸张,但的确叶皮根花果皆可入药,落在地上动物吃了也可灭疟疾去寄生虫。

    这不是那时关注的对象,心心念念的是最美的开花季节,满树的淡紫色小花,小家碧玉的清香,不浓烈,不张扬,盛花时节,一串串的小花挤挤挨挨地挂满枝头,流彩如云霞,蔚然壮观。那样静默着,又喧闹着,风吹过洒落满地的碎花,花红遍地,哪怕是农忙季节随父母在田地忙碌的时节,也觉出这一季弥漫的浪漫气息。

    王安石曾特意写过《楝花》,“小雨轻风落楝花,细红如雪点平沙。”二十四番风信花的最后的信使带来春尽夏来的消息,“点平沙”,恰给人以无限的遐想与期望。

    小学时代,那么小的学校竟然有乒乓球台案,旁边还有一株枝繁叶茂的梧桐。有一次因煤气中毒没有按时到校,被罚做值日,在梧桐树下哭的不能自己,委屈啊,无处诉说,小小心思的难过。

    不过,更多的是美好的记忆,梧桐叶很漂亮,可惜太大了不能做标本,迎着太阳看裂隙间透过的阳光,结籽时捡拾梧桐子来吃,少年的心总是那么容易满足。

    有凤来栖,不知道最初引种此树的老师怀着怎样的期待,最终它同那个小小校园一样,悄无声息地湮没于时间的长河中。

    外出求学时校园里四处都是女贞树,于是女贞花的清香伴随着我整个恣意而张扬的青春,球场上的挥汗如雨,乒乓球案子上的厮杀,台阶上静默的看书,书上满是碎花点点。

    还有操场角落里那颗硕大的合欢树,华盖成荫,见证了学子们运动场上你追我赶的奔赴与激情。还有转眼毕业四面挥洒的离伤。

    在女贞花肆意的岁月里,青春也似一树花开。开心的忧伤的隐秘的心思,悄然升起又暗地里退隐。

    离开校园才发现,原来大街的行道间也全是女贞树。但这时注意的不只是花开时肆虐的盛放,还有果成时满树闪着蜡白的酱紫色果实,不惧风雨无畏雪霜,悬挂了一树芬芳。不同的心情在不同的年龄段,关注了不同的风景。

    “如果没有森林,90%的淡水将直接流入大海;如果没有森林,风速将会增加60%-80%;如果没有森林,450万个生物物种将不复存在;如果没有森林,人类将无法生存1年。”

    最初的教育里,树构成了森林,美化了环境,为我们的生活带来了生机与便利。而在无息的陪伴中,这段话带来的影响渐渐消减,无它,溶入,消化,如空气如阳光般的存在。

    中国波浪谷,树体裸露的根系在山体上蜿蜒曲折看不到尽头

    不同的树扎根于不同的地方,给人以相异的观感不一样的震撼。

    在陕西榆林靖边县境内,有一片孤立的柳树林,大约有三百多棵,是一种比较古老而稀少的达柳,姿态各异,有许多树的主干是中空的,能容纳好几个人。又有许多遭受雷击,从根部炸裂开来,呈四面开花状,但四散的枝头仍然顶着一篷新枝。

    它们无一不传达着同样的气息,古朴的,坚韧不拔的,永不放弃的精神。只有经历了大漠的无休无止的风沙的磨砺,才有了如此的刀斧神功的坚毅面孔。

    日常所见的可食用可建筑可维持环境的树,当它们展露出坚毅的特质时,人们不免露出震惊的表情,尤其是成片展现的时候,那种坚韧的生命物质感动了所有人。看到它们,你会觉得这人生中还有什么是跨越不过去的呢,没有熬不去的时光没有过不去的坎,希望永在,春天依旧会来。

    神农山的龙脊长城上,在步步惊心的白松岭上散布着上万株白皮松,通体灰白的鳞片,伸展着四处蔓延苍劲的枝叶,迎送着四面八方远来的客人。

    峰顶最大最长寿的一株树龄已有3800多年,夏朝起它就屹立在那里。它的根系深入岩石的缝隙,根须紧紧抓住一切可能的东西不肯放松。这里没有安息的土壤,没有生长的养分,没有适宜的温度,它就这样沐风栉雨中汲取些微的生命所需,一年年缓慢地生长,孤独而坚韧。

    有时候你会看到挑菜的老婆婆,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轻松地走过。有的地方需要手脚着地才能通过,她单手拎着菜蓝子,艰难地逾过。

    在不同的山上见过肩负背篓的挑夫,见过挑着扁担的挑夫,见过背负编织袋的负重者,他们一肩挑起生活的重担,在这或平或缓的山道上,蹒跚而行。站在峰顶往下看,可能就是上帝的视角,每个人都是那么渺小,却又是不能忽视的存在。而那山那树那人,浑然一体,似乎亘古就存在着。

    神农山悬崖上的白皮松

    一路走来,不同树木以各异的风彩呈现,于或长或短的岁月里,时而如父母般为我们遮风避雨,时而如朋友般细诉衷肠,时而如师长般予以启迪遐想。于是,幻想着自己也是那么一棵树,无涯的时光中,无声的陪伴里,一半根扎厚重大地不负过去,一半枝叶飞扬星空仰望未来。在沉默里把心事付予星空朗月,努力站得高远,站得稳重,不负韵华渐逝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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