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异乡|基辅的冬天
清晨7点,天开始一点一点亮起来,半个月亮仍挂在天上,薄薄的一层嵌进粉蓝的天空,很多的白和涳濛,锻蓝比雪白更晃眼。
雪已积得很深,高而粗的树枝承担了更多的白,树下空寂,漫无边际的广袤弥散在视线里。
基辅的冬天,寒冷而漫长。从10月就开始进入寒冷期,最低气温会在零下二十多度,一直持续到来年三月,才能进入更暖的春天。
基辅的冬天,7点天亮,16点天黑。一日之短,如瞬即逝。而这里的夏天,4点半天亮,23点天黑。一日之长,如年绵延。
要在8点半过后,高颜值的人群才稀稀散散落在街头,候在公交站或地铁站,9点半左右达到高峰。驻足所见,仿如希腊神话里走出来的五官,厚重的冬衣更加突显出女生柔美的曲线,而帽子围巾并不防碍男生刀削斧凿的五官。
寒意与微微的困倦漫过男孩女孩精致的脸,他们从容形成队行,排在街头Cafe与汽车Cafe的小窗口前,咖啡的热雾渐渐凝固成一种温暖的力量。
而此时,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大婶大妈,裹在颜色参差不齐的头巾与围裙里,手里拎着大堆与他们臃肿的身形不成比例的无纺布袋,并不那么轻巧地走过步履匆忙的年轻人群,走过积雪皑皑的街头路面,一直要走到他们早已熟稔的地点,摊开布袋里的苹果,梨,果酱,腌菜,饼干点心,糖果巧克力,速溶咖啡,热水瓶,纸杯,整齐地码出色彩感强烈的小摊位,动作麻利又迅速。
很快,小小的集市形成了。以点状,分散的不规则形状。大妈们端坐在他们自备的椅子里,仿佛并不急于卖出什么,就那样悠在阳光里,半端着头,眼神凝在不远处的某个地方,并不固定的某处。
有人走过来,购买一袋腌黄瓜,一杯咖啡,或一块点心,都不过是极少的格里夫纳。大妈们仿佛也并不善于经营生意这件事,连不顺销其它,不言语相推,不笑容堆砌。都是非常格式化的标准流程,有一点古板,有一点漫不经心,也有那么一点斯拉夫民族倔强的自尊。
尽管冬天的天气异常恶劣,低温而固执的寒,大风,厚雪,偶有冷雨。一如她们从家里拎着各种蔬菜水果出来兜售的坚定。保持劳作,并依靠自己的劳作换取必要的生活成本,是她们日常夯实有力的重要部分。而一直要等到天黑下来,他们才会收拾好物什,随着稀疏的人群,步履坚定,缓缓消散在黑暗中。
在冬天,即便白雪皑皑,依旧可见裹在大衣里的女人推着婴儿车,走过公园或街道。亦有活泼的孩童追随,路边或花园嬉戏。纵然冬天有冬天的辽阔,而基辅的人们,总有属于各自的安度的方式。
基辅的冬天,晴天极少。经常很多个日子,阳光隐匿不见。很阴很阴的冷,裹着风,掠过城市。有时毫无征兆,天空飘起了雪,棉絮般的雪在空气中落呀落,没有一点声音,不过几个小时,世界只剩下漫无边际的明亮与广阔。浩浩荡荡的落雪之后,随之而来的化雪则显得惨淡不少。
因此,基辅冬天的天空,遇上晴天,则是一种沉静的蓝色,那种没有一丁点坏情绪的干净利落的蓝色。此外的任何天气,天空总是单调的灰色,一种暗淡的萧瑟,罩在空气里,一如这个国度的恒久的忧伤。
基辅遥远而冰冷,寒冷让人觉得安静,同时也更能感受到丰盛的温暖与清醒的力量。岁月遥远,人心孤独,一切都在广阔天地里被缓缓叙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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