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初雪纷纷
民国三年。
飘飘悠悠的雪花一片片荡落下来，遮住了衰败的枯枝落叶，污浊泥泞的街道，高低不一的房顶。一夜之间，满天的雪就覆盖了整个北平。
枫璃端着脸盆进房，听见唐栩嘴里念着什么，好奇问道：“小姐，你在唱什么？”
“没什么，我乱哼着玩呢。”唐栩一边穿靴子一边回道，嘴里还是忍不住哼哼唧唧，心里美滋滋的。师傅昨天答应带她去剧院看看。而且辛寒早前说过，如果下雪大家伙一起去春华楼涮羊肉。她昨天夜里激动得差点睡不着觉！
洗漱过后，唐栩满心欢喜地打开房门，打算出门迎接来到北平的第一场雪。
然而，外头院子里白茫茫一片，呼啸的狂风毫不留情地打在唐栩脸上，寒冷汹涌而来，她本能反应般地立马关上房门。
“嘭！”
背对着门，她深深地吸了下鼻涕。刚刚一霎，身边的暖气瞬间冲散，那种一言难尽感觉，她怂了。
“小姐，你这是？”枫璃正要出去，见唐栩站着门前犹豫不决。
“枫璃，再给我翻件里衣。”唐栩巴巴地望着枫璃。
等唐栩磨磨蹭蹭到客厅时，管家告知她萧风早已吃完早饭，在书房等她了。
她没由来地一阵感叹：师傅果然是师傅，这令人可怕的生物钟。那！以后他娶了亲，早上起来的时候会不会拉上他媳妇？唔！那他媳妇也太可怜了！
唐栩一边吃饭一边针对萧风未来老婆的起床问题深入思考，并给予默哀。
萧风在房里给琴调音，对唐栩脑子所想一无所知，这样的天气他早已司空见惯，早起后，便从容淡定地吩咐人在房间里放置暖炉，煮上姜汤，购置炭柴以及打扫门前积雪。外头下着小雪，唐栩在屋里待久了，自然怕冷。
车子已经在外候着了，书房外，一个人慢慢扒开书桌边上的窗，屋外的冷气像脱了僵的野马一般，争先恐后地涌入房间。
萧风头也不抬说道：“唐栩，窗户关上。”
唐栩汗颜：“师傅，你有心灵感应啊。”萧风默然不语，除了她还有谁会干这事，唐栩乖乖关上窗户，萧风已经整理好出来了。
“师傅走吧。”
乌黑如瀑的长发，雪白的呢子，唐栩满眼期待地看着萧风，笑魇如花。
“穿少了点。”萧风神情如常。
“我不冷。”唐栩神情失落。她实在不想穿衣柜里的衣服了，师傅怎么那么保守，让人给她做的都是裙袄，大都是上衣下裙，老式的斜襟，宽袖口，还有娇气的花绣，而且穿起来又不方便，裹得像球。
“枫璃，把她的斗篷拿来。”
“师傅！不需要了。”唐栩抓住萧风宽松的袖子使劲摇头，如水的眼眸紧紧盯着他。大青色的斗篷和她新的白呢子穿一起太突兀了。
萧风不为所动，说：“嗯，你不需要出门。”
“要！”
“枫璃。”
“青爷，拿来了。”
“……”
在萧风威逼利诱之下，唐栩系上了她的大红斗篷，满目沧桑地看向远方。
轩凡剧院里。
“这天真是冷啊，终于可以回家过年了！”
“是啊，今个领了钱，俺就能搭老乡的便车回家了。”
唐栩刚进剧院，望见一群人围在火炉旁聊天，于是她愉快地拉上萧风加入了聊天大队，萧风和赵晨谈起了年前剧院的琐事，唐栩和张念有的没的扯。
“杨师傅她又不在么？我怎么感觉她在躲我？”
张念心不在焉：“我怎么知道，她可能在躲我吧。”唐栩笑了起来：“她为什么要躲你？”
张念却喃喃自语着走了：“对，她没必要躲我，只是不想看见我。”
唐栩见他神情恍惚地走了，越发奇怪。于是接着找上辛寒聊：“剧院要放假啦？”
辛寒拿着一根树枝拨弄着炉里的红薯，回答她道：“今年雪下得早，剧院提前放假让大家伙回去，过几天积雪多了，路就不那么好走了。”
唐栩又问起赵晨：“赵师傅，他也回么？”
辛寒小心翼翼看他一眼，压低了声说：“他老家都没人了，还回什么！你这莽撞丫头，上回当他面揭他伤口。”
“我不是不知道嘛，辛师傅，我错了。”唐栩低头道。
辛寒叹息一声：“你啊！”
人群里突然有人道：“听说辛师傅种了一大片的梅花，不知为的哪家的小姐！”
辛寒一听慌神了，急忙打断：“你听谁瞎说的！没有的事！”
唐栩兴奋不已：“真的吗？辛寒，我要看！”
“丫头你……怎么……听风就是雨。”辛寒紧张得结巴了。唐栩眼眸微转：“我师傅府里客厅宫粉梅不是你送的？”
“什么宫粉梅？你不要套我，我养的绿萼梅。”
正中下怀！
“哦哦！”
“哦哦哦哦哦哦！”
人群里一片起哄，辛寒扶额，仰天长叹：萧风怎么受得了这丫头，简直坏透了，他求助的眼神急忙飞向萧风，小子！管好你徒弟。
一旁的萧风感受到他炙热的目光，转而对他温和一笑，接着和赵晨继续谈事。
他是真的不明白还是见死不救哪！辛寒此刻真的心寒了，他勉强撑着笑脸说：“这到我家远着呢！大雪天的，出去来回多不方便。还不如去正阳楼吃烤肉，我请客！”
人群不知谁又说：“正阳楼的老板是无锡的，他们关门比咱剧院还早呢！不如去辛师傅家涮羊肉。”辛寒心中怒吼：这厮！
众人一致对外，辛寒只得妥协。奸人得逞大概就是此时众人的模样。最后的结果是：剧院里想去辛寒家看梅花涮羊肉的人组了个类似于观光蹭吃旅游团。
“好~冷~啊~！”出了剧院，唐栩缩着肩，跺了跺脚。外头雪早已停了，只是风有些冷。
辛寒无情嘲笑：“哼哼！好好屋里不待，非要去我府里看梅花，活该！”
唐栩对着手哈气：“要不咱跑着去吧！”
“为什么？”辛寒很是不解。
“又快又暖和啊！”她兴奋道。
一时鸦雀无声。
“……”
辛寒惊奇看着她，事实证明和智障待久了，脑子也会不清醒，他说的是：“好主意啊！”说完狂跑起来。
唐栩不甘落后，追了上去，无语抓狂的众人只好跟着跑起来。于是，萧风赵晨出来时，外面已经没了人影。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