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有些事,虽过去多年,却更加清晰的烙印在我们的记忆里,让我们更加深情的爱着这个世界,更加幸福的感受着人生的美好。
那年,新兵连 “ 我的老班长 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我的老班长 你还会不会想起我
好久没有收到你的信 我时常还会想念你……”
每每听到这首歌,鼻子就特别的酸楚,眼睛里也会慢慢的湿润,思绪就会穿过岁月的风烟,重新回到自己的兵之初,重新遇到我新兵连第一任班长,班长还是那么年轻,那么温暖,那么亲切。
二十年前,在那座风沙漫天的军营,在哪个艰苦寒冷的新兵连,我的新兵连班长刘国辉成为了自己在异乡最亲近的人。
班长是内蒙赤峰人,小个子,身体粗壮,浑身的肌肉块,一张娃娃脸,脸上满满的青春痘,实际上和我们一般大,当他笑起来,眼睛就会眯成一条缝。记忆中,班长最清楚的第一句话就是到达新兵连的当晚,班长去队部开会了,当时都十一点多了,大家做了一天的火车特别累,看这么晚了,就无所顾忌的相约一起躺下睡觉了,朦胧中听见“砰”的一声,班长戴着棉帽,扎着武装带,左手拿马扎,右手拿笔本推门进来,“吆——喝,我还没回来,你们就躺下睡觉了?”班长半是生气半是嗔怪,大家便赶紧起床,戴上帽子扎起腰带,拿起床下的马扎在班长前面规规矩矩的坐成一排,听班长传达会议内容。
班长有口头禅,撞见我们在一起聊天,就会一脸严肃的说到“又在撇✘,闲的蛋疼啊”,如果推门看到我们在说笑,就会说“吃了喜鹊✘了”。听着从未听过的语调和言词,大家没有一点反感,反而觉得特别有趣。
我最感兴趣和诧异的是班长的柜子里竟然藏有针线包,班里战士谁的衣服裂了,开线了,班长就会拿出绿色的针线包,从里面拿出针线,坐在床边,穿针引线,一针一针,细心的为大家缝好。最后还会用牙咬断连在衣服与针的绿线,再用手在线头上利索的打个结,然后一甩手把衣服扔到我们脸上,“下次注意点,别再弄裂了!”。后来我们每人都有了一个绿色的针线包,这是部队的传统,要求大家发扬艰苦朴素的作风。
那年,新兵连春节到了,这是我们离家后在军营过得第一个春节。除夕的下午统一到饭堂包水饺,各班包各班的,不管会与不会,大家齐上阵,揉面,擀皮,包水饺,忙的不亦乐乎。到了饭堂,炊事班早已把调好的面和馅摆到了桌子上。大家彼此相互往脸上擦面粉,或是把面团当做玩具,随意捏出各种奇形怪状,引来一阵阵的哄笑,但真到包水饺时,一个个却傻了眼,都会吃,却没有一会包的。我们看着班长那双粗壮的大手,右手快速的转动擀面杖,左手快速旋转面皮,一个个圆圆的薄薄的面皮旋转着从班长手下飞出来。我们看着班长那双粗壮的大手,左手托面皮,右手拿筷夹馅,然后把盛好馅的面皮放到手里,两手一捏,一个个圆圆鼓鼓的水饺就出现在我们面前。虽然班长细心的教我们如何包水饺,但还是不得要领,笨拙的不是把面皮赶成不规则的三角形,四边形,菱形或是其他多边形,就是薄厚不均,或是把水饺包的苦大仇深,鬼工神斧,看了让人蓝瘦的香菇。出锅后,除班长外,我们包的自然成了混沌,但大家却吃的特别香!细心的班长还不忘把烧锅炉的老齐叫过来一起吃饭过除夕。老齐四十多岁,孤身一人,无家无妻,无儿无女,在教导队给我们烧锅炉,每天一身落满煤灰的破旧迷彩服,见了我们就憨憨的笑着。班长热心的张罗着给老齐端碗,夹菜,老齐有些拘谨,用黑乎乎的双手,忙不迭的接过班长递过来的饭菜,嘴里有些含糊不清,不住的说着“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当大家一起举杯,高喊“新年快乐——”时,我看见灯光下,老齐的眼睛和杯子里的雪碧一样,晶莹闪烁……
那年,新兵连学唱军歌是新兵连晚上特定课目,大部分是由排里的班长轮流教唱。整个新兵连,自己的歌本上记录了六十多首军歌。老兵班长们最喜欢,教唱我们最早的是《我的老班长》,说真的,当时大家对这首歌不太感冒,虽然朗朗上口,但不明白那些老兵班长为什么如此喜欢。在没事清闲的时候,或是班长坐在床上,盘着腿,静静地整着自己的被子或是帮我们整被子时,嘴里经常会哼唱这首歌。那天晚上,轮到我们班长教唱歌曲,是军旅歌手小曾的《军中绿花》。
“寒风飘飘落叶
军队是一朵绿花
亲爱的战友
你不要想家
不要想妈妈
声声我日夜呼唤
多少句心里话
不要离别时
两眼泪花
军营是咱
温暖的家
…………”
当婉转悠扬略带忧伤的曲调响起,我们一个个便被带进了想家的离愁。不知谁第一个开始流泪,啜泣,当唱到“亲爱的战友/你不要想家/不要想妈妈”那句,大家便一发不可收拾的哭了起来。班长也眼圈红红的,有些手足无措看着大家,欲言又止,接着便和大家一起用手抹起了眼泪,“其实,我也很想家……”,班长说着,更多的泪水像珍珠一样,从他的眼睛里簌簌的滚落下来……。一向坚强的班长在我们面前也像新兵一样,哭的稀里哗啦。班长那年实际上才十九岁,离家两年了,年龄甚至比我们有的新兵年龄还小。
那年,新兵连我人生中第一次上岗,是班长陪我上的。那天晚上下着大雪。我和班长戴着棉帽,穿着厚厚的棉大衣,并立站在营房的屋檐下。冬天的大同,深夜特别的冷,寂静无声,空气却特别的清冽,水泥地面已经被雪打湿了,分布着一块块不规则的深色印记。虽然是半夜,但自己却异常的兴奋,没有一点睡意。我抬头看天,在路灯的映照下,大片大片的雪花从深黑的天空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似乎永远就这样飘落着。二十年后的今天,我仅仅记住了那晚班长说过的两句话,大雪里,班长嘴里呼着热气,“冷不冷?”,“困不困?”。
幸福的生活都是短暂的。事情的起因是新兵连组织的一次会操,我们班成绩倒数。第二天下午,班长开会回来一脸的阴沉,把马扎和笔本随便一扔。接着排长进来,对我们说班长要返回老连队三中队,我们新兵班将有新的班长来带我们,车就在外面等着。我们当时有些短路,匆忙的七手八脚帮助班长收拾东西,打背包。班长一直不说话,默默的整理自己的物品。收拾完了,班长让大家集合,排长知趣的走了出去。班长清了清嗓子,“我对不起大家,没有把大家训练好,我也对不起我的队长和指导员,辜负了他们的期望。我从新兵连就吃了很多苦,被班长打过,骂过,下连后分配的连队叫“阎王殿”,受尽了屈辱。所以我来新兵连当班长,就发誓绝不会打骂我带的每一个新兵,这也导致对大家管理训练不够严格,训练上不去。我就要返回连队了,希望大家后面好好训练,也有可能你们新兵连结束后能分到我的中队!班长勉强笑了一下,就转身走出门外,我们也跟了出去,看着班长上了那辆绿色的吉普车,驶出营区,夕阳下,卷起的尘土如炊烟久久不曾散去。
三个月的新兵连结束后,只有班里的赵伟分到班长所在的三中队,在大同市近郊。其余的我们则被分到离大同市五百多里地的太行山里——六中队,驻守驿马岭隧道。
从此一别,再无相见,距今已经二十年。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焉知二十载,重上君子堂。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 ”
班长,你脸上的青春痘早就没有了吧,你应该早就成家了吧,嫂子是不是长得很漂亮,孩子也应该上初中了吧?
你是否还记得你带的第一批新兵,你是否还记得和我们一起包水饺,是否还记得和老齐与我们一起过除夕,你是否还记得教唱《军中绿花》和我们一起泪如雨下,你是否还记得曾经陪伴新兵上岗的那个大雪纷飞的深夜……
今天我终于明白,当初你和那些老兵班长为什么喜欢唱那首《我的老班长》!
如果有人问当过兵的人,什么最难忘,他一定会说是新兵连。
如果有人问当过兵的人,什么人最难忘,他一定会说是新兵班长。
“这些年班长作成家了吗
嫂子她长得是什么模样
能不能寄我一张你俩的结婚相
让我祝福你们夫妻恩爱久长
我的老班长 再给你抽根家乡的烟
我的老班长 我真的好想再跟着你……”
班长,今夜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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