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人跟约好了一样，一个接一个的偷偷来到这山坡上吊…
落日余晖洒在河面。
为了赶在天黑之前抵达对岸的村庄，我在一处渡口上了一艘小船。
“小伙子不是本地人吧。”撑船的大爷搭话道。
我指了指放在身边的大行李包，“对，我是外地赶来去前面村子旅游的。”
“旅游？这破地方净是水又没有景点有啥可看的。”说完竹篙一点，小船离开岸边。
“我在网上听说对面村子有离奇的故事，这才赶过来的，我这人好奇心强。”
大爷用力撑着篙，皮肤黝黑的手臂顿时青筋暴起，“离奇的故事，我在这撑了几十年的船我咋不知道呢？”
“网上说这个村子里的老人曾经一夜之间神秘消失了，现在村里没有年纪很大的。有人说是瘟疫、有人说是神鬼作祟、还有人说他们被外星人抓走做实验···”
大爷边撑船边回头瞥了我一眼，“小伙子你看我今年多大岁数?”
我意识到刚才的话有些不礼貌，“不好意思啊大爷，我也只是听网上乱说好奇才来的。”
大爷哼哧一笑，“你们这些年轻人呐，我以为是什么离奇的故事呢，为这事还大老远跑来。”
我一阵惊喜，“您知道这事？”
大爷没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把船停在了河中央，一手握着竹篙，一手指着不远处，“小伙子，看见那个山坡没？”
顺着大爷手指的方向，我望见在河的中间有一块地势很高的山坡，像一个孤岛一样待在河中央。
“那个山坡，名叫“百岁坡”。”
“‘百岁坡’？这名字是有什么含义吗？”
大爷索性坐了下来，叹了口气，“对啊，这名儿的来历就和前面的村子有关系。”
“是因为村里没有老人就取这个名字表达对长寿的渴望吗？”
大爷哈哈一笑说：“你还真以为有外星人？那些老人都在那个坡上呢。”
大爷把百岁坡的故事讲给了我。
话说那几年闹自然灾害的时候，这个小村子同样也遭遇了大饥荒，家家户户的米缸都见了底。
村子四面环水，交通运输麻烦，再说了那个时候全国都挨饿，其他村子也捉襟见肘，自身都难保了更别说救济别人了。
年轻人都受不了，这孩子老人就更顶不住了，眼瞅着整村的人都要饿死了。
这天村里最年长的老人觉得自己也没几年活头了，为了给家里省粮食，夜里偷偷跑这坡上上吊自杀了。
村里人知道后都夸这老人有德行，还给他立了一个碑记下了老人的功德。
我听完唏嘘不已，“人在自然灾害面前是多么的无奈和渺小啊。”
大爷扭头望着暗红色的河面，这会儿夕阳已经坠下大半，“当初就是我撑船把他给送上山坡的。”
“啊？那您当年···”
“十二岁。”
我听傻了，因为我无法想象那么小的年纪在面对死亡和大自然的威胁时会是怎样的心情。
看我没说话，大爷继续说道：“自从那块碑立起来以后，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人跟约好一样，一个接一个的偷偷来到这山坡上吊。连瘸了腿的老人也不知用什么办法吊死在坡边的一棵歪脖树上。没几天工夫，村里老人就死光了。”
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村里口粮就够多吃一段时间，就这样其他人就又挺了好几个月。
为了纪念那些老人，就把当初他们上吊的山坡叫做‘百岁坡’。
故事结束了，我还沉浸在一种复杂的感情中，“大爷，没想到所谓的‘离奇故事’背后是那么残忍的现实，我更没想到您在那么小的年纪时就要亲手送那些老人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
此时夕阳已经完全沉在了河底，平静的河面阴暗又肃穆，不远处的村庄亮起了灯，像黑暗中的点点希望。
大爷的眼中却有光不停闪烁，嘴角抽动了一下欲言又止，起身撑船去了。
“小伙子，到岸了，快上去吧。”
船靠了岸，我边掏钱边对大爷说：“太感谢您的故事，我来这里的目的其实已经达到了，今晚在村子里转转，明天回程还坐您的船。”
大爷却说什么不要我的钱，推搡之间猛一抬头，两只深陷的眼窝竟满是老泪。
我以为不小心触碰了大爷不愿回忆的往事，“大爷您别再伤心了，毕竟您那时候送他们上坡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要太自责了。”
“小伙子，我李老汉这辈子只送过一个人上坡，也只造过那一个孽！”大爷颤抖的手指指着村子，“但就为这一件错事，我一辈子在这撑船，这是赎罪啊！”
我一时不知所措，“大爷那也不算是罪，当时那个环境···”
“是他们！”大爷指着村口的灯，“他们更需要赎罪！小伙子你以为后来那些个老头老太太是怎么上吊的？！”
刹那间我明白了，浑身汗毛倒立，背后夜色笼罩下的村庄突然变的气氛诡异起来。
“没有人愿意信啊！都说是我送过去的！那瘸了腿的还能自己个上歪脖树上上吊？！后来他们自己个都信了，说我这老不死的就是这儿唯一一个罪人！”
我的眼前好像出现了60年前的情景：成群结队的年轻人连夜把自家的老人挂上了树，而撑船的十二岁孩子拼命阻止却被陷害··· ···
我无法想象那么小的年纪在面对死亡和村民的威胁时会是怎样的心情。
夜深，月光如水，倾泻村庄。
我站在村口，一时竟不知道还该不该进去。村民们的淳朴与坚强如今在我的脑海里愈发模糊。
大爷擤了一把鼻涕，心情慢慢平复了下来，“大爷我也是嘴贱不该提这些老黄历，孩子快进村吧，他们对外人还是很热情的。”
大爷说完竹篙一撑，很快和小船一起消失在漆黑的河面之上。
我转身准备进村，却无意间看见了立在河岸旁的石碑。
看样子少说得有几十年的历史了，走近一看，上面赫然刻着三个大字：落婴河。
看来，旅途还远远没有结束，这个村庄究竟还藏着多少离奇的故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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