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

      读着这段文字，眼泪冲上了眼眶。仿佛这也曾是我妈的样子。

        我童年的中很小的一小段时光是在外婆家的老房子里度过的。屋子里的格局我忘得差不多了，那时的我怎么会想到二十多年后，我在脑海里，想记起那道长门里的每一个细节来？小时候，匆匆地走过，每一个地方都没有停下脚步来多看一眼。

        后来，有机会总要回去看一看，想在那里找到过去的影子来。老房子背靠山，里面的人都搬出来了。杂草长来有人高，没有人再进去，都说里面有老蛇。我怕蛇，也就站在远处看看。再后来去的时候，也就是去年的光景，那里都变了样子，人家盖了新砖房，刷白漆，贴瓷砖。老房子的样子早就不见踪迹。记忆也就越来越模糊了。

        有时和妈妈一起睡，她会和我说一些她小时候的事情。我看过妈妈年轻时候的照片，她还没有出嫁，还是做姑娘的时候。我听着那些故事，脑海里会浮现出年轻的妈妈，没结婚，没遇到爸爸。

        外公外婆是很严的人。尤其是外公，我记得外公在世的时候，我上外婆家吃饭，最怕坐在外公旁边。不敢大声说话，够不到的菜索性不吃了，就算特别想吃，也只来回夹自己眼前的这一两盘。外公注重礼节，不让我们养成一副没大没小的德性来。中国人，自古从饭桌上可窥见人品，所以，在吃饭的时候，外公少不得教育我们。

      年轻的妈妈没谈过恋爱。在外公外婆眼里，随便谈恋爱简直是丑事一桩。妈妈和我说，她和几个同村的姐妹，涂雪花膏，回家前要在外面将脸擦干净了，让伙伴闻闻她，没味道了才敢回家。去年，我叫她来我这里住了一段时间，想起她和我说的这件事来，便专门带她到了一个店里去。这种店是近年才兴起的，叫“爸爸妈妈的小时候”，我一个人没事儿的时候也喜欢去逛逛，什么也不买，四处看看，想想年轻的妈妈生活的那个时代。

      我现在还记得她走进那个店时的诧异，想不到这种时代还能看见她们小时候的很多东西。妈妈兴奋地拿起来一本小人书，她叫这种书为“花书”。其实，就是小人书，不过，那里面的故事是中国古代的故事，多为四大名著一类，配以简图和小字，勾勒出大概的故事情节。只稍稍一翻，你便知道那是过去才有的书。比不得如今这些话本，中西结合，处处是梗。“花书”很严谨，白话文，读起来颇有趣味。她给我说，做姑娘的时候，卖过这种“花书”，那时候没电视，村里识字的人，爱看这些“花书”，卖得好，她也爱看。自己卖，自己看。

        小时候，家里有很多故事会。有几次半夜里醒来，会发现妈妈床头的小灯还在亮着，她捧着一本故事会。我那时候在想，我妈是个爱读书的人。后来长大了，我问她，以前不是爱看书嘛，如今怎么不读了？我甚至给她推荐书。她才和我说，那时候，是心里有事，睡不着，起来看看书。

        我的童年是极度幸福的。一晃而过的那个小时候，我从来没有想过，只有她一个人，过得那样不好。她有时候也会向我诉苦，但我也只是听听，大概是太小了的缘故，不开窍，知道她难过，但也只是知道而已。她说完了，出了门，我便忘得一干二净，照样嘻嘻哈哈，在外面玩到她叫我吃饭才回家，吃完饭，看动画片，准时九点钟，她便叫我去睡。童年的那个我，幸与不幸，无有感知。如今想来，真是件好事。大约上了高中，忽而发觉了语文的美，也染上了想事儿的毛病。再回看来时的路，渐渐地，一年比一年多了些感悟。

      每次过年回家，我总会翻翻家里那本多年未更新的相册。现在的照片都是电子的，多达好几百张。然而翻起手机来，到底少了些意味。不像旧时的相册，纸张泛黄着时代的痕迹，有一种厚重感，让你翻的时候都会变的小心翼翼。它静静地躺在妈妈的床头柜里，若不是我要看，家里人很少翻出来。

      那个时候的照片，没有美颜滤镜。年轻的妈妈长得很漂亮，就是在结了婚后，在许多合照里，妈妈仍然是最出众的那一个。可我很少那样觉得，总是在照片里，才能有这一种感觉，仿佛照片里那个女孩，那个女人，就不是一直在我身边的妈妈。

      小时候，这大家子里，只有三舅家有一个相机，每每想要拍张照片，总要到三舅家去借来用。不过，拍照多是清明节或者过年，所有人都在，三舅自会带上相机，故而照片多是大合照，鲜有个人照。胶卷贵，相机贵，我只看着他们大人拿在手里，从不得自己拿在手里细细端详过。我一直羡慕有个相机，拿相机拍照这种事，只在纸折的相机里过了干瘾，连照片都是自己手画的。直到上大学，有了手机，我再也没有想起相机这种事来。不过，也失去了像小时候那样一拍照就很兴奋的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