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四人 | 来自网络
《艺术人生》有一期86版西游记剧组20年后再聚首的节目，记得教大学语文的教授在最后一节课放给大家看，竟然在台上湿了眼眶。
《西游记》拍摄（包括后期）前后共历时17年，甚至比历史上玄奘取得真经的时间更久， 它是一座高峰，不论后来人砸几个亿，不论特效多绚烂，不论演员名气多大，86西游都没有对手，无法被超越。 只觉得“精神”和“风骨”这种东西还是要往回溯去，老一辈艺术家二、三十年后站在台上，容颜老去甚至步履蹒跚，但再回首看时，他们的人生依旧是无悔的。
杨洁导演 | 来自网络
一、导演
杨洁导演上台的时候步需要搀扶，但后背挺得笔直，显得端庄大气。瘦弱、安详，眼神宁静。她是新中国第一代电视导演，经历了电视从黑白到彩色，从实况转播到录像，从舞台直播到加工成电视艺术片的种种过程，见证和参与了中国电视事业二十几年的发展和流变，还是1979年中央电视台第一届春节联欢晚会导演。
作为当时中国第一部大戏，当时电视台没有预算，钱不够用中间就要停拍了，东省西借把30集的连续剧砍成了25集才拍完。她说第一次拍神话剧，我们也没有经验，所以只有把钱全花在艺术上、业务上，在全国20多个城市转点时，几车皮的东西，搬运都是自己来干，师徒4人都要干。大家干得太辛苦，晚上吃饭时，我说每桌加两瓶啤酒，他们都欢呼起来。那时候的人都挺可爱的。
师徒四人和导演
那时最难的部分是特技，现在看那些五颜六色的光束很搞笑，但拍《西游记》的时代是不知特技为何物的时代，一个剧组没有人知道威亚是什么，但要用各种方法和手段来表现神话里的人物和环。她说“我们完成了，虽然有很多特技露了馅，但观众原谅了这些。续集虽然在这方面有很大提高，但因为故事不如原来丰富好看，观众还是先入为主，更喜欢前面的。这就没办法。所以一部戏好看不好看，在于你的故事说得好不好，是不是表现出原著的精髓。
女儿国
《新周刊》在06年有个对她的专访，题目叫做《十年不看西游记》。里面提到在每一次的巨大压力和非议之前，她都以一句简单而颇具分量的“我自信我没错”来抗拒和抵挡。这个老人身上，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和令人难以置信的自信心。 和其他作为前辈的老人一样，对于今天的影视剧，杨洁诸多不满：太多的戏说、恶搞让她为名著和历史担心；许多导演动则几千万、上亿地花钱，拍出一部水准不高的作品，这让她很心疼。
但她也不得不承认：一个时代远去了。一个穷尽6年时间，只花费几百万就完成了全部实景拍摄，精雕细琢的时代远去了。站在那个时代的高度看现在， 她的眼光宁静，而略有不安。
二、演员
其实演员的说法是不对的，他们应当是艺术家。
先说孙悟空，章金莱身出猴王世家，六岁开始学艺，自曾祖父积累的猴戏底蕴不是一个武打替身演员可比拟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一次采访中他说“我们那会儿拍戏，事先要对台词、走台步、找感觉。
现在你跟人说这个，人都乐，‘哎呀，您都老艺术家了，对什么词儿呀？现场再说吧’。还有的演员腕大，他的戏提前拍了，临到你跟他对戏，人早撤了，你就那么对着空气演。这种戏，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演。我不排斥商业化，有些技术手段、管理方法的确可以提高效率，但艺术的基本规律你不能舍弃不顾”。 红孩儿火烧孙悟空那集里，是真的在六小龄童身上点火，不是说这样就好，但那种对待艺术和职业的操守是此后都很难见到的。
六小龄童
再说马德华的猪八戒、闫怀礼的沙僧、 郑榕的太上老君、徐少华和迟重瑞的唐僧都当得起珠圆玉润、端凝高僧的形象。朱琳的女儿国国王、左大玢的观音、邱佩宁的嫦娥、李铃玉的玉兔精等等，无一而非天香国色。没一个是靠锥子脸、大浓妆、风尘气混的。 记得赵丽蓉老师演的车迟国王后吗?她不识字，台词让人念了几遍就记得住，还演的生动精彩。他们一颦一笑，眼角眉梢，步伐流转，全是戏，极具张力，自有一股精气神在里面，你很难想象换一个人会是怎样，后来者无出其右。
导演说演员就是到处海选来的， 由很多著名演员来当配角，来衬托没有一点名气的师徒4人。不管演员来自哪个艺术门类，只要适合人物形象、气质，我都用。当时对剧组所有人的要求都很严格，六小龄童来的时候，他父亲六龄童陪着来的，在招待所里，他父亲跑到楼下去给六小龄童打洗脚水，六小龄童赶紧拒绝了，说我在这里就是要吃苦的。徐少华当时刚结婚，也不能经常回去。当时还严格规定不许跨档期拍摄。第一个唐僧汪粤就是这么走的，他想要去拍电影。那就只能换人。
剧照
这是些艺术家当时最高拿着一集70块的报酬，他们更在意的是塑造好角色，而不是世俗金银。
三、配乐
许镜清的 《敢问路在何方》首次用了电声，就是《敢问路在何方》开头孙悟空破石而出的部分。 当时有很多作曲家比许镜清有名多了，他是第7个作曲的，才定下来，等11集拍完，就有一些领导、专家开会，否定了主题歌，说许镜清做得不好，说应该向《诸葛亮》、《四世同堂》学习，那才有时代感。杨洁很坚持，一生气，在拍戏间隙写了封长信给电视台领导，说这个戏在拍摄期间我导演说了算，我拍完了你全否定都可以，但现在我必须坚持。
还有五百年沧海桑田，女儿情，相见难别亦难，无一不是脍炙人口，初听可能难以出味，但是越听越觉出韵味，单拿出来都是不朽的经典。
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孙悟空
孙悟空被压五行山下五百年那段背景音乐是《五百年沧海桑田》，先前上打天宫入闹地府潇洒自在得意之极的齐天大圣，如今却被压在山下，历经数不尽的寒来暑往雨打风吹，只能与牧童为友，野果充饥，好不凄凉；三打白骨精后悟空跪别师傅出走花果山，配乐是《吹不散这点点愁》：“ 就这样蓦然分手, 就这样一去不回头.临行方知情深厚,多少往事在心头.啊,山悠悠,水悠悠,一路上秋风吹不散这点点愁、吹不散这点点愁”，正所谓 “离合总关情”；唐僧离开女儿国时对女儿国国王说了四个字：若有来生。，配乐《相见难别亦难》，道不尽声声珍重，默默地祝福平安。人间事常难遂人愿，且看明月又有几回圆。
二十年后在《艺术人生》节目现场，饰演女儿国国王的朱琳见到徐少华饰演的唐三藏，第一句话便是：“自女儿国一别，至今二十载，御弟哥哥别来无恙！”多少人和徐少华一样眼中噙泪。
部分演员合照
四、其他
《新周刊》：中国电视剧发展到今天，已经二十多年过去，在你看来，变化最大的是什么方面？你觉得满意和不满意的是什么？
杨洁：胡搞、恶搞的东西太多了。《西游记》有多少版本都说不清了。从《大话西游》开始，日本台湾都有很多，一会儿猪八戒要当爸爸了，一会孙悟空要谈恋爱了，小猴子要出来了……太不尊重名著了！国外的名著也一再改编，像《巴黎圣母院》、《哈姆雷特》啊，拍多少次都不失原来本色。我们呢？什么都可以水煮、油炸。好好的名著都被我们自己否定了。
我有一段时间根本不看中国电视剧，看了生气。好东西太少。你想，50集的电视剧恨不得40天拍完，演员一秒前还在打情骂俏，下一秒就要入戏，怎么可能？这么搞下去，电视剧要走向何方？
眼下电视人的心态越来越浮躁，然而追求立竿见影的商业价值注定不能造就流芳百世的艺术成就，抱着赚钱的心态很难拍出传世之作。
经典之所以为经典，是因为它不会随着时间褪色，反而会历久弥新，更显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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