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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六叔曾经是超生游击队队员。
因为其他叔叔家都有儿子,只有六婶,给我生了一个姐姐之后,又一连生了七个妹妹,最后才是姗姗来迟的弟弟。
当时六叔很固执,也很顽强。生完三妹之后,他就带着六婶打游击去了。东北的深山老林讨过饭,繁华的城市郊区捡过破烂,山西个体煤矿挖过煤,海边的渔船上搬过鱼虾……
但事实总是不能随心愿:游击头三年,六叔每年都要送回一个妹妹,第四年更是送回来俩妹妹。分散在各个亲戚家养着,小五妹就在我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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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六叔六婶往回送六妹的时候,村里王五的媳妇来了,偷偷和六叔六婶说,她娘家哥结婚多年没有孩子,想抱一个,不过这件事要保密,以后也不能和孩子说。
六叔六婶想:行吧,自己照顾不过来,到了人家兴许孩子还能享福了呢。
说实话,这几年亲戚们替养孩子,都有不少怨气呢,送出去一个,也能减轻不少负担。
终于,在游击第五年年底,六叔六婶欢天喜地的抱着新生的弟弟回来了。
有了儿子,也就有了希望。六叔六婶在外这些年也挣了不少钱,交清了国家的罚款,把分散在各个亲戚家的妹妹们召集回家,安心过日了。
姐妹们很多,自然也没有人考虑六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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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六叔家的姐姐妹妹们都成年了,也到了六叔六婶享福的时候。姊妹们除了在公家上班的就是做生意的,经济条件相当不错,每逢过节或者六叔六婶的生日,供奉的礼品堆成了小山,村里人好生羡慕。都说六叔像城里退休的国家干部。
六年前,弟弟小八结婚需要买房子,六叔下了通知,三天就把房款筹齐了。
六叔六婶想起了六妹。
有一天,六叔六婶到镇上赶集,在一家超市买东西时,一个打工的售货员引起了六婶的注意:和我那几个妹妹长得太像了。六叔六婶在超市转了一个多小时,反反复复的看。也许是母女连心的缘故,六婶认定,这个人就是当年被送走的六妹。
打定了主意,六叔上前询问是哪个村的、姓什么。那人一一回答。没错,正是六妹。
六叔没敢贸然相认,他想详细打听一下六妹的近况,
这事自然不能去王五那里打听,因为当初就已经约定,一辈子保守秘密。
六婶心里过不去:现在孩子们都长大了,只有小六飘在外面,还不知道过得怎么样。
越是想,心里越想流泪。六叔也觉得不是滋味,觉得这三十多年,对不起六妹。
五婶的娘家侄媳妇和王五媳妇是一个村,几个电话,就把六妹的情况打听清楚了。
六妹的养父母都七十多岁了,为了养老,他们给六妹找了本村的一个小伙子结了婚,生了一儿一女,大的是女儿,上小学四年级了,儿子才五岁,由姥姥姥爷在家带着。六妹的对象没啥本事,跟本村的几个人干建筑活,农忙的时候,就到地里干活,六妹在镇上一家超市打工,每天下班都能回家,算是一般农村的日子。
六叔实在没忍住,最终还是来到王五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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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还没等六叔把话说明白,王五媳妇就蹦高了:六哥,你怎么老了老了净办糊涂事呢?奥,你过好了,想把孩子再要回来,你想过人家那边的感受吗?俺哥这么大岁数了,能受得了吗?而且,俺侄女人家都结婚十多年了,有儿有女的,一家人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你这么一搅和,人家咋过啊?别再说了,从我这说,一千个不同意,一万个不同意,你如果把这事捅破,以后我们就是仇人。
六叔闹了个大红脸,灰溜溜的回家了。
六叔六婶隔三差五的就到镇上那家超市去一趟,不买东西,就那么转过来转过去的看,也不敢上前搭话。
六婶生日的时候,姊妹们都到齐了,六叔把想去认下六妹想法说了一下,征求大家的意见。
议论纷纷了好一阵子,最后大姐提出了意见:这么多年,亏待了六妹,现在六妹已经结婚了,回不回来都不要紧,以后就是亲姐妹走动了,多了这么多姐妹,对六妹来说,是个天大的好事。只要她能相认,我们姊妹八人先每人拿出两万块钱补贴她的生活,再有其他事另说。
大家都表示同意,六叔六婶也表示,如果六妹能认下,他们要出一份。
六叔不在顾及王五媳妇的话了,他觉得,父女相认了,不但不会影响六妹的家庭,反而会对她有好处。
一天上午,六叔来到镇上,径直来到那家超市,把六妹叫到一边,把她的真实身份说了一遍,希望她能够相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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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妹似乎早就觉得六叔六婶经常去看她有些异常,所以听完六叔的话她并没有特别的吃惊,只是淡淡的说:“大叔,不管你说的是真的假的,我都不相信,我这边爹娘都挺好,我只认他们是爹娘,我不会离开他们。”
六叔还不死心,又对六妹把姐妹们商量的意见说了一遍,说姐姐妹妹们都过得很好,他们会帮着你。
六妹依然很平静的说:“大叔,我过得很好,不需要帮助。您回吧,我去上班了。”
六叔很失望的回到家里,电话和其他姊妹们通报了见面的情况。在镇上当老师的三妹还不死心,说她再去见面沟通一下,因为三妹和六妹长得最像。
三妹去了,直接开门见山亮出了身份,她希望以姐妹的情分打动六妹。
这次六妹更加平静:大姐,你们认错人了,我回去问了我娘,根本没有这么回事啊!你们再到别处问问吧。
看来,六妹是下定了决心不相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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