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宝才走后不多时，第一锅药已经煮好，董红燕把汤药舀出来，倒进一个大缸里，然后又添满水继续煮。王梅儿则坐在小板凳上，给灶里添上柴火，两个人配合得很是默契。
有了董红燕帮忙，王梅儿感觉轻松多了，两个人边干活边拉家常，时间也过得很快。
说着说着，董红燕问道：“你家几个孩子都有本事，跑出去闯荡，家里倒没什么负担了。”
“红燕，有啥本事呀！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总比我们的那几个强，都不愿出去，四个儿子都单另过自己的日子，穷的连锅都揭不开了，老大、老二也染上了伤寒，在家里躺着呢。现在就是英子和小儿子跟我们一起过。”说着就开始抽泣了。
王梅儿劝慰道：“红燕，咱老百姓都不容易，我家的孩子才惨呢！只不过你了解罢了。”
“听你说的，宝才一表人才的，你还要什么呀！”
“前段时间，李宝玉从内蒙赶回来了，宝才去打听兰香和几个孩子的下落，结果不知道怎么样，宝才也不愿意跟我说，看起来他心事重重的样子，我想就没啥好事！”
“那到底什么情况？”
“他没有跟我说，我就趁他不在的时候，偷偷地到李宝玉家打听了一下。李宝玉可能怕我受刺激，说已经告诉宝才了，让我问宝才去。
有一天吃过晚饭，我们仨都在院子里坐着，我问宝才，兰香他们几个啥情况？他也支支吾吾地说没啥情况，都好着呢，我也就再不好继续问了。
过了几天，他三婶子跑到家里来，神神秘秘地对我说，听说兰香跟上蒙古人跑了，我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手抖得停不下来。三婶子看我发抖的样子，就再也没往下说什么，安慰了几句就走了。
后来，我又问宝才，他还是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实话，大概也是怕我受不了。无奈之下，我只好把三婶子的话重复了一遍，他才对我说了具体的情况。
兰香真的是跟了蒙古人走了，也是迫不得已，那个蒙古人救了她的命；老二宝龙被土匪抓走，逃了出来，至今下落不明；老三宝虎参加了一个蒙古人的什么那达慕，从马背上掉下来摔死了，老幺宝春夜里闪过一面，就走了，一个家就成了这个样子。”说完，王梅儿双手掩面，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梅儿姐，你别难过，过去的事情你也拉不回来，过日子还得往前看。谁家没些难唱事，我们家的翠英也可怜，结婚不到一年，男的去四个山挖煤，煤窑塌方，被活活埋在里面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的小儿子，从小机灵的很，十岁那年，去了一趟后山，回来后就胡言乱语，跟个疯子一样，这些年就一直圈在屋里。”董红燕也越说越伤心，两个女人蹲在灶房里哭哭啼啼地，诉说不完的委屈，连火灭了都没有发现。
王梅儿突然觉得锅怎么不沸腾了，看了一眼灶火，赶忙从地上抓起一把柴火，塞到灶火里，董红燕使劲把风箱拉了几下，火重新着了起来。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王梅儿和董红燕两个女人一台戏，不知不觉就唱到了晌午，三锅药全部煮出来了，村民们陆陆续续地前来取药。
那天，李宝才早早就从山里回来了，王梅儿觉得有些奇怪，问道：“你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啊？”
“唉！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跟我们一起去采药牛林儿突然栽倒在地上，正好磕在一个石头，鲜血直流，人也叫不醒来。”
“就是大沙河沿上住的牛根山家的儿子吗？人现在怎么样了？”
“就是的。我看没什么希望了，一点脉搏都没有，也没有办法把他弄回来，。”
“李家窑的人真是多灾多难啊！这两年，刚刚变得风调雨顺了些，又来了一场瘟疫，不知道哪个地方得罪老天爷了。”
“那怎么办？”
“天不要人，人有什么办法。我得赶快去找郎中去。”
李宝才急急匆匆地跑到杨郎中家，推开门看到杨郎中躺在炕上。他喊了一声：“郎中，郎中，出事了。”
杨郎中惊醒了，问道：“出什么事了？”
“牛林儿死了。”
“死了？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今早出去的时候就说有点烧，到了后山没有采多久，一头栽倒再没醒过来。”
“那人呢？”
“还在后山。”
“这几天村里接二连三死了几个人，你去给牛根山说一声，让他找几个就地埋了，千万不要弄回来。”
“好的，怎么感觉情况这几天越来越严重了？”
“就是这个样子，传染病有规律性，从发现到蔓延扩散，再到大爆发，最后才走向衰退。我看咱村现在正处于大爆发时期，所有还要加紧控制，万不可掉以轻心。我今天就跟李保长说了严重性，必须要求村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坚持喝汤药，用汤药洗手。”
“是啊！也只有这样，才能控制住伤寒传播。每天我们出去采药的人，都不敢往一起凑，大伙还嚼着吃草药呢。”
“现在病人很多，我忙得连个喘息的机会都没有，你从明天起就再别去采药了，跟我赶快给重症病人治疗。”
“也是，救人要紧。采药的人已经熟悉了山里的几种药材，也不需要领着辨认了。”
“前段时间，我给重症病人都用竹叶石膏汤，效果还不错，李中友都已经完全正常了。最近，我用了一下白虎汤这个方子，加了点碎米，就跟煮粥一样，看起来很粗糙，但很管用，病人好的也快。”
“我师父以前的确用的就是白虎汤这个方子，似乎也没有加碎米，还是郎中有头脑。”
“你母亲那边继续煮药，让村民继续喝着提高免疫力。你就跟着我，专门给重症病人熬白虎汤。”从那天起，李宝才就不用进山采药了，他跟着杨郎中走家串户地指导着熬白虎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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