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常说,三岁记事。但,这是就正常人而言。至于我嘛,显然是例外的。
听人说,我五周岁的时候,才会牙牙学语。
文学大师梁实秋先生写过一篇文章——《越是小时候的事情,越记得清楚》。”越是小时候的事情,越记得清楚。“这看似颠扑不破的真理,就我而言,却有些并非如此的味道。说到小时候的事情,我好像都不怎么记得了。
但要说完全没有印象,这显然又不符合事实。
挖空心思地想,绞尽脑汁地想,差点儿没把头想破,终于隐隐约约地想起一点儿小时候的事情。
虽然很不清晰,虽然断断续续,但总算是想起来了。
上学之前的事情,是后来听妈妈说的,等以后想起来了再说吧。现在,此刻,我想起来的事情是正式上学之前的事情。
那是我上学前班时候的事情,在陕西省宝鸡市扶风县召公镇下面的一个偏僻而又贫穷落后的小乡村上学前班时候的事情。
事情的经过,我已经无法复原了。只能想到哪儿,写到哪儿;想起什么,写些什么。
只记得,有一天,那天天气怎样,心情如何,我早已不记得了。只记得,那是上学前班的一天。那天,我早早回了家,还没有放学就回了家。不记得,到家门口的时候,是上午十点还是下午两点。只记得当时,妈妈正在洗衣服,看到我时,妈妈正准备起身倒洗衣水。
“今天咋回来这么早?”
“我……我……我把科琦的铅笔刀不小心弄坏了,人家让我赔,让我给他赔十个,不赔就要打我。我不敢在学校待着了。给我点钱,我给科琦买铅笔刀——”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妈妈手一颤,一盆洗衣水重重摔在了院子里,水点四射,塑料脸盆好像也交待了或接近交待了。
“你,你,你——你不知道咋家困难?咋就把人家东西弄坏了。弄坏了,咋拿啥赔人家?”
妈妈带着哭腔边哭边骂我不争气,骂着还不解气,操起笤帚使劲打我——
妈妈边打边哭、边哭边打,而我疼得要命,左躲右闪可怎么也躲不完那雨点一样冰雹一样的笤帚的抽打……
后来,好像妈妈没气力了,不打我了,扔了笤帚,双手胡乱地拍打着地面,哭叫着,喊叫着,我隐隐约约地还记得妈妈好像说她命好苦啊,她一个甘肃玉门公安局长的女儿落在陕西偏僻农村的一个家道中落的人家受尽了屈辱,好不容易盼着他儿出世了,会说话了,开始上学了,本以为她的苦日子快熬出头了,可怎么也没想到,老天爷不睁眼,她的儿一点也不争气!……
那个时候,我懵懂无知,狗屁不懂,但有一点我明白:妈妈没气力打我了,而我身上疼得要命,实在没处诉苦,我不敢进屋,更不敢靠近妈妈,只好趴在门框上歪歪扭扭没有人样的哭委屈——
过了好久,应该是过了好久,妈妈的情绪渐渐平复了。
后来,妈妈说弄坏了人家东西,砸锅卖铁也要给人家赔,但弄坏了一个小刀,为啥就让给他赔十个——他周羊呀娃也太欺负人了,他家富就欺负咱这穷人,咱这老实人。不行,我找他去——
后来,妈妈硬拽着我,到了高门大户的周羊爷家。
周羊爷听完妈妈的话后,二话没说,拿了一根拳头粗的棍子狠狠地抽了好几下科琦,科琦那凄惨的叫声似乎仍在我耳旁回响。
我们那里,乡下人,那个时候,大都没有受过啥教育,不论是爸爸妈妈还是村子里的爷爷奶奶叔叔阿姨教训人的时候,那语言都很粗糙
再说我也不记得那些话了,所以就不描摹了
但我们乡下人,不论是富人(书本上学到那些为富不仁的事情在我的记忆里似乎确凿从来没有真正发生过)还是穷人,人都很憨厚、实在
就拿周羊爷来说,那时打科琦那是真大,不是做样子
如果我没有记错,周羊爷说,别说就弄坏了一个刀子,就是弄坏了十个刀子,也不让你赔——周羊爷坚决不让赔,最终给科琦赔了没赔一把铅笔刀,我真的不记得了——但,铅笔刀事件后,我就没再去过学前班。
如果我没有记错,第二年,大概是我八岁的时候,好像是因为年龄大了,直接上了小学一年级。
虽然人常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虽然我那幼小的心灵早早尝到了穷的滋味,但或因时运不济或因没开窍,在小学五年级第二学期之前的漫长岁月里,我只是差生中的差生,学习上可谓一塌糊涂;加之,性格懦弱、胆小怕事,所以被小伙伴们有理由没理由的欺负便成了家常便饭。不无遗憾的是,对这段身心受到极大摧残、蹂躏的金贵岁月,如今三十好几的我是一点儿也记不起来了。
每当回忆小时候的事时,一把铅笔刀,总会浮现在我的脑海,若隐若现,构成我最早的孩提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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