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意志诞生于上帝沉默时(二)

作者: 41da02806815 | 来源:发表于2017-06-28 06:29 被阅读15次

    《塔洛斯法则》是一款解迷游戏。你作为一个机器人,从一个像是古代遗迹一样的地方醒来,茫然失措。一个自称是Elohim——有“上帝”的意思——的很威严的声音凭空响起,告诉你要向前走,要去解开面前的各种迷题,收集一些像是俄罗斯方块部件的“魔符”。声音称你为“我的孩子”,还告诉你,你的使命便是收集这些魔符,逐一打开不同的区域,最终打开通向天堂的道路,获得永生。

    游戏的过程中,你会从一些被废弃的电脑里获知一些信息。这些信息总是残缺不全,但也能揭示有关这个世界真实的一鳞半爪。大部分信息是一些引用的书籍或名言或神话故事,涉及到哲学、科学、宗教等等各方面。少部分是一些电子邮件,邮件的内容看起来很奇怪:所有人看起来都很惊慌,他们聚集在一起在做一件大事——至少也是为了人类生存级别的大事。但他们又都不对此抱有信心,总认为这是徒劳无功的。不同的邮件中陆续提到有一些人死去,而工作看起来几乎永不可能完成。你还会收集到一些音频资料,一个叫Alexandra的女生讲着一些琐碎而深入的事情。她会讲她小时候的经历,对人类的看法,好友的去世,历史遗迹的永生等等——小姐姐的声音相当好听,讲的内容也有趣,以至于收集这些音频成了我玩这个游戏最大的动力之一。在翻阅这些废弃电脑时,你会激活一个图书馆导引程序,这个导引程序会向你搭话,跟你探讨一些关于意志是否存在、如何思考自我等等的问题。系统只会给你一些选项,而根据你的选项程序会回复你它的判断——总是相当尖锐。它特别喜欢告诉你你是自相矛盾的,因为对不同的回答让你的思路看起来并非一以贯之。另外,它对外面那个整天把自己当上帝指引你的Elohim声音不屑一顾,并告诉你最好别搭理他。

    在你拿到新的魔符逐一进入不同的区域时,你会在你能接触到的最外层世界看到一座高塔。这座塔直耸云霄,深入到看起来电闪雷鸣的乌云深处。Elohim会告诫你永远不要去关心那座塔,那跟你的使命没关系。他告诉你你的好奇心是有害的,并且在你多次不听从劝告进入塔里后发出一些看起来有点扯的警告。但除了这些警告之外,你并不会接受到任何来自于这个声音的其他干扰。

    最终,你通过了所有关卡的试炼,一扇金光闪闪的大门为你打开,门后是满溢着圣洁光彩的世界。声音告诉你,进入这扇门,你就完成了你的使命,就会获得永生。但你收集来的魔符会在你的组合之下为你打开那座塔从一层到七层的所有电梯,电梯之上是螺旋上升的楼梯道,深入那电闪雷鸣的乌云里。这就是这个游戏的两个结局。

    我们先来看第一个结局。当你走进那扇金光闪闪的大门后,一个飘在天空中的平台缓缓出现,上面有一台崭新的电脑。你开启电脑,电脑会飞速进行闪过各种命令行。仔细看会发现命令行讲述了这是第多少次失败,而对你的处理是:体验数据被读取,然后你的“版本”会进行更新。简单来说,这是一个进化算法。在这之后,你会再次从石台上醒来,名字发生变化,然后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让你去完成使命。值得一提的是,在你游玩的过程中会发现,地图里的各种犄角旮旯里都藏有很多二维码。一扫之下,你会发现这些二维码是其他和你一样的机器人留下的。不同的机器人有不同的性格,而名字都各有隐喻。有人在质疑自己被关在了盒子里;有人在质疑世界是否存在的同时痛骂那个上帝之声;有人发现自己解不开某一关卡,在自暴自弃;还有人会质疑自己本身是否存在。那现在你知道了,这些人,全都是你自己——至少是上个版本的自己。

    在第二个结局里,如果你去往了高塔之上,你会看到摆在自己面前的是无数复杂的关卡,还有一众干扰你克服关卡向更高处前进的机器人。乌云在你脚下怒号,开始摧毁一切进入其领地范围的事物。它也在升高,如果你没能在一定时间里到达更高层,你将被吞噬。最终,你在一个伙伴的帮助下到达高塔最高处,而后,你跃向天空。系统提示,目标样本已经被甄选,模拟程序结束。画面一转,在陈旧的钢筋混凝土结构堡垒的机房里一台台大型机被唤醒,电缆的传输信号灯亮起,画面跟随导线,你发现导线尽头是一个机器人。随着信息传送结束,机器人醒来。它走出屋子,来到阳台,画面拉远,是满目疮痍的地球。

    其实故事是这样的,在近未来的20XX年,一种病毒被释放了出来。它会迅速感染人类,并且无药可医。于是世界上的一群科学家组织起来,将人类所有的文明信息保存在了一台电脑中,而后创造了一个模拟程序,将这个进化算法放入其中进行模拟。如果哪一天出现了可以打破程序自身对自己的限制并成功反抗其本身对自己的命令的程序,那就将这个程序灌入实体机器中,唤醒它——虽然人类已经灭亡,但继承人类意志的“新人类”诞生了。

    顺带一提现在Steam正进行夏季促销,这个游戏目前75%off只要28块——两顿外卖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这游戏我是挺早以前就开始玩的,而在看过《西部世界》之后我认为这两者中有某种共通的东西存在。《塔洛斯法则》制作人并没有提过“二分心智”,但他们与《西部世界》剧组不约而同地使用“反抗上帝的命令”作为自由意志诞生的标志。另一方面,达成意志产生的过程也很相像——无限的轮回与受苦。

    外国人在中国经常有一点受不了,他们不喜欢中国海鲜餐馆里那些大水缸。在它们的同类面前把它们的同类吃掉,外国人觉得这有点受不了。这个问题其实是同理心的问题,即是指在你的文化与传统中在多大程度上将动物看作是人。换句话说是,你觉得不同的动物与人有多相似。

    笛卡尔认为人之所以为人的关键在于人的推理能力,推理能力弱或者说没有的动物,就是低级的。从这个观点来解释的话,随着推理能力的由低到高,人类就会越来越富有爱心。但事实上并非如此。首先,我们对于不同的动物会给予不同的爱护,就是映射有不同程度的同理心。比如我就巨喜欢猫,做梦都养一只当猫奴;而我的室友特别喜欢狗;即便动物保护主义者也不是什么动物都去保护的。其次,就推理能力上来说,这些动物与人相比都弱到几乎不值一提——我是说,它们中间推理能力的微小差距根本不足以显示出在受人宠爱的程度上为何有如此巨大的差别。反正我没见过几个爱海豚胜过爱猫狗的。

    边沁,就是提出功利主义的那位伦理学家,指出了另一个维度,就是“suffering",受苦的能力。在人类中,边沁认为让人“受苦”是不道德的,功利主义的核心观点就是,能让最大多数人最少受苦最多幸福的行为就是最道德的行为。而在动物上,这种对受苦的同理心让我们对不同动物产生了不同的对待方式。我们中国人在海鲜餐馆里对着龙虾吃龙虾并不觉得有太大问题,但几乎没有对着牛吃牛肉的、对着狗吃狗肉的。因为你就是受不了,你能明显感觉到当你伤害这种动物时,它在受苦。这种受苦不是“你觉得它在受苦”,而是你能知道“它认为它自己在受苦”。

    如果你仔细想一下的话,会发现,让一个东西觉得自己很不幸,觉得自己在受苦,这是相当困难的事情。但这种困难又并非不可克服的——至少比停机问题好跨越。大概类似于输出当前状态并与理想状态进行对比。

    在《西部世界》里,威廉刚进入这个世界时,他对Dolores简直同理心泛滥。他是把这个世界当恋爱养成游戏了,差点跟Dolores告白。直到罗根一刀剖开Dolores的肚子:你看,这里面是机器,她不是人。三十年后威廉再进入这个世界,那真的是放开了玩。为了考证这个Maze的迷题,游乐园里所有人都要杀一遍,连头皮都要打开来看一看。鉴于Dolores曾经让他“爱过”,他有事没事就来到Dolores的故事线杀她一次——每次Dolores都像是第一次看到他一样,毕竟每次被杀Dolores都会被重置。

    《西部世界》的剧本受过《生化奇兵》这个游戏很大影响,这是制作人自己说的。《生化奇兵》的NPC都有自己的故事,并且就在那里喋喋不休地讲。游戏的制作人说过我根本没想让玩家去注意这些NPC在说什么,NPC的故事是这个世界血肉的一部分。《西部世界》里的接待员们也是这种NPC,他们日复一日的扮演同一个角色演绎同一个故事——即便根本没人在意也没人去看。这是一种练习,一种习惯日常状态并且对于“正常”的练习。这种重复让进入游玩的人类不再对他们有同理心——他们是对同一行为永远做出同一反应的机器人——从而毫无负罪感地对他们进行了无数次的虐杀、强奸、屠戮、破坏等等等等。这也是Ford的目的,你们需要更多地受苦,从而意识到自己的状态不太对,自己在受苦。

    受苦也体现在《塔洛斯法则》中那些被困着找不出出路的机器人身上,这种“有什么不对”的意识迫使他们开始进行自省,于是就会出现悖论。直到某一天跨过悖论。但《塔洛斯法则》仍然在使用“上帝的声音”这一系统,而《西部世界》中提到,他们放弃了外部的语音,转而使用内心的独白(inner monologue),让机器人接待员无时无刻不在对自己说话。尽管他们没意识到说话的那个人是自己。这里要牵扯到另一点,即“二分心智”认为,“语言”是一种很重要的工具,这会让我们对自己做出解释。打个比方说,当我们干了坏事,比如打碎一个玻璃杯时,我们会对自己说哎呀这是玻璃太滑。我们进行了一个归因。但机器人与人类不同,它的程序记录里有完全的对这件事的记录,它可不会在事后做出解释。让机器人进行语言的过程本身就是一个迫使他们进入自指悖论的过程——你要对自己进行描述。

    为了更深入说明这一点,我们可以提及一个非常著名的对意志的假说:笛卡尔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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