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世界》是一部美剧，HBO出品的一般都不差。现在第一季已经完结，第二季已确定上马。如果你没看过，那这部剧我要推荐给你。
其实在1973年的时候就有过一部同名电影，故事内容大体相差不多——虽然复杂性上相距不能以道理计。1973年的这部《西部世界》讲述了在未来世界中一座高科技成人游乐园里发生的故事，这个游乐园的主题就是美国西部拓荒时期那无法无天的牛仔世界。真人可以进去游玩，对游乐园里逼真到分不清是人类还是机器人的所谓“接待员”做一切你愿意做的事情。这些机器人接待员都被做得在一切层面上近可能模拟真人，以至于他们自己都相信自己是人类——从这点上看，这个故事其实与《银翼杀手》一脉相承。
然后，有一天，这些机器人脱离控制了，他们杀掉了进入游乐园里的游客们。这个1973年的电影故事就这样展开。
但这部美剧《西部世界》虽然在故事上大体与那部电影别无二致，但在精神内核上简直天差地别。在这部美剧里，游乐园的创造者兼运营者Ford，他花了三十多年时间想要让自己的造物拥有意识。最终，Ford亲手把自己送到机器人接待员Dolores的枪口下，一声枪响，一种无法被定义是什么物种的新的智能生命出现了。
这部剧在情节构造上极其复杂，以至于我刚开始看的时候总以为自己是想多了。真到结局揭示时，你会发现所有的线索严丝合缝。它的剧情是严格构造出来的，多线叙事里所展示的一切场景文本音乐台词等等都被精心设计。而各种相似又似乎不同的场面像是平均律音乐里细微的杂音，你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又说不出来。题外话，这种刻意的草蛇灰线让这部剧在当下社交媒体时代天然地有了极高话题性，所有人都在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有自己对剧情的理解，于是所有人都在讨论它。《西部世界》第十集播出时扎克伯克都在网络上疯狂安利，还把自己新一年的计划定成了写一个人工智能。
但我对这部剧最感兴趣的部分，是它贯穿始终的一个理论，叫“二分心智”。这是由朱利安在1976年提出来的，描述人类意志产生的一种理论。顺带一提，这个理论到今天也没几个人认同，学术界完全是以一种对待民科的态度对待这个理论的。不过提出理论的这本书《二分心智的崩塌：人类意识的起源》倒成了一本畅销书，给作者带去了不少财富。值得一提的是，这本书的日文版，其副标题就叫做：
“意志诞生于上帝沉默时。”
二分心智是个很奇怪的理论，它的作者朱利安认为人类大概在3000年前左右才真正产生了自我意志，而在此之前，人类的生存与繁衍依靠的就是二分心智。具体来说，人的大脑是分成两个部分的，而左脑负责理解、接受和行动，而右脑负责进行判断和讲述。在生活中，当需要做出决定时，人的右脑就会与左脑对话，告诉它要如何行动怎样应对。人在没有意志时的一切行动，都是由左脑听着右脑讲述的“幻听”来进行的。朱利安想说，实际上3000年前的人类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们只是在依靠一个在自己脑内不停响起的声音的指导在生活而已。这种声音也被叫做“内在的独白”（inner monologue)。我们马上会说到，这种右脑判断的做出到底依据着什么。
朱利安的证据是，所有的人类都有一个神明系统，所有的记载与考古发现都说明史前人类似乎是真的相信有神明存在的。这种存在在记录上表现为：人们能听到神的声音。神在与自己对话，在告诉自己如何去做。他们不明白自己这么去做的原因，也不想知道——想知道自己为何这样做本身就是自由意志的体现——他们只是遵循神明的指示。
而意志，就是在这个二分心智崩溃的瞬间产生的。人类社会变得日趋复杂，单纯遵从“神明”的声音已经无法保证正常生活了。当这个体系崩解的时候，人们突然发现，那个“神明”似乎就是“自己”，就是“我”。原来是“我”。“我”这个概念的出现使得二分心智彻底崩溃，因为“我”开始自己做决策了，而不是依赖那个声音。“我”可以反抗那个“神明”要我做的事情。
这个理论对与不对姑且不说，但在《西部世界》这部剧里，Ford跟Arnold就打算就这个二分心智理论来构筑机器人接待员的意志。在第二集里Ford就直接讲过他们用的这个理论，是个金字塔：
最底层是记忆，记忆是一切分析产生的基础。其次是即兴，这个词有即兴演奏的意思，换句话说就是“随机性”。再往上是自私，要视自己为重心。最上方，就是二分心智，把它搞崩溃，就会产生意识。
但在后面的某集提到，Arnold突然发现这个过程根本不是一个金字塔逐渐上升的过程，而是一个迷宫（Maze)，逐渐向中心靠拢的但又往复循环的螺旋上升：
这个Maze的意象在剧里贯穿始终。
机器人出现自由意志到底表现为什么？那一定是对命令的反抗。具体来讲，对人类这个“神明”的反抗。我们讲过了二分心智，那在机器人的二分心智中，他们自己的“左脑”存在于他们的身体中，而他们的“右脑”则是由人类掌控的。剧集里也提到过，在以前他们曾使用过一种广播器械来控制所有机器人接待员，用这种广播的声音来作为“神明”的指引。
我们回到人类本身来。有个问题是：人类右脑的“神明”到底是什么？
有本书，叫《理性动物》。这本书一直在论述一个道理：我们人类至今为止所做的一切决策，本质上大部分都不是由我们自己做出的。这书的作者提出，人类的祖先因为需要不断地解决各种问题，其进化的结果就是人脑具备了不同的心理系统以应对各种挑战。而这些心理系统产生作用时通常是不受控制的。任何一种表面看起来不理性的选择，实际上都是千万年来人类进化过程中理性选择后得出的结果。这种不理性的选择是从你的基因里带来的，你几乎无法控制。
他有给过几个例子，其一是女性排卵期对其买衣服倾向的研究，在尽可能排除了各种变量的干扰后，他们发现处于排卵期的女性以绝对超出对照组的概率更多地选择了那些更性感、更暴露的服装——短裙、高跟鞋与暴露的透视装。如果你问一位正值排卵期的女士为什么买了条性感裙子，她可能会给出一个近因，比如：我今天心情不错，就想试一下。这可以帮助了解表面上发生了什么，但在更深的层面，我们可以看到一种更有力的解释。男性同样如此，在另一个研究中，他们召集了96位年轻小伙儿来玩滑板，并让他们选一个简单动作和一个困难动作。在研究过程中，小组偷偷安排了一位美女走来观战。研究人员发现，美女的出现使得每个滑板玩家都更多地展示了那个困难动作，他们不再谨慎害怕失败。这种冒险让他们摔了更多跟头，但神奇的是他们做困难动作的成功率突然有了很大提高。通过对这些男性的荷尔蒙睾丸激素含量的化验发现，当美女出现并在一旁观战后，这些小伙子们的睾丸激素水平就会自动上升，使他们的行动更敏捷也更鲁莽。这个过程是不可控的，也就是说，在此时你做出这样的决定，很大程度上是你的身体你的基因帮你做出的。
所以说，我们右脑的“神明”，我们产生意志要打破的是什么？就是我们肉体对我们的绝对控制。
用塔洛斯法则那句话来讲，当“我们瞬间超意识到我们肉体对我们精神的影响的时候”。我喜欢称之为“超凡性”。
这次的文章会很长，大概会分好多次来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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