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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西秦木子
关于裸辞,曾是网上的一个热词,也是大家热烈讨论过的事情。我不是凑热闹,也不想蹭热点。我只想记述自己的经历,说说发生在二十多年前的遥远往事。
93年,我已在某三线厂工作了四年。职工二千六百人,加上家属,一共六千多人,在一个距最近县城三十华里的山沟里工作和生活。厂区和生活区分开。生活区里,百货公司、派出所、邮电所、照相馆、粮店、幼儿园、小学、中学、足球场,游泳馆、电影院、菜市场、旅店、饭馆,应有尽有。每天早晚有两趟班车,往返县城和汉中。
当时军品订单很少,基地各厂都在积极开发“民品”,希望以民(品)养军(品),自力更生,减轻国家负担。尽管如此,民品也只是个试验田,厂里抽调了很少一部分人,组成团队,展开调研、立项、审批等工作。每一个环节,少则一两个月,多则半年以上,因此,年轻的大学生们,在科室里,除了聊天,各单位流窜,追女孩,基本无事可干。
聊天的主题离不开国内形势、国际大事、考研、调动工作等。建厂初期,第一代开拓者,主要来自北京、上海、哈尔滨、南昌等地,因此他们都想将子女弄回原来的城市。跟七八十年代知青回城的潮流差不多,但凡有一点关系,或子女有本事考上大学的,肯定不回厂,死也要死在城里。前辈们的这种想法,自然影响到外来的大学生。加上邓小平南巡之后,东南沿海的改革一日千里,各大报纸的宣传铺天盖地,人人都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离开是唯一的梦想。厂里为了留住人才,稳定队伍,相继出台了三不政策:不准考研、不准调动、不准辞职。
所有通往外面的路都给堵死了,年轻人群情激昂,怨气冲天。但大部分人只限于发牢骚,真的要去找领导理论,却心有余悸,少有应和。
冷静思考,离开的路只有一条,就是直接走人,啥也不要。不要档案、不要户口、不要工资,也不知接下来去哪里,能否找到工作。这在当时,等于是自杀。几个密谋多年的朋友,先后娶妻,开始乐于上班闲聊、下班打牌、喝酒、钓鱼的悠闲生活。离开的话题,慢慢变成了一个不宜宣示的胎记,如鲠在喉,但拔起来又痛苦又麻烦,干脆忍住,不提。
正在苦闷彷徨之际,接到大学刘同学的电话,说他已到广东几个月,一切都好,云云。真是拨云见日,我立即下决心离开,马上。回家跟妻子一说,她既高兴,又担心。因此,先请假两月(探亲家加换休),南下广州。
93年8月15日,带着500元存款,穿着一身工作服,就出发了。中午十一点多,在城固火车站,八月中旬的阳光,明亮而炽热。只有我一个人上车。看着穿一件白短袖,扎马尾、牛仔裤的妻子跟着火车走了几步,犹豫着停下来,孤零零站在站台上,目送火车载着我远去,泪水突然模糊了我的双眼。
辗转五十多个小时,到广州,又坐汽车四个多小时,到台山市,正好遇上刮台风。在车站旅馆里住了三天,第四天见到出差回来的刘同学,介绍去隔壁外企面试,顺利通过。次日上班,一路顺风顺水。三个月后,被三线厂以旷工原因除名,妻子受到诛连,限期调离。一年半后在台山市买房,入户,恢复干部身份。2000年,再辞职,举家迁往广州。
二十多年过去了,回想起来,仍然为自己当年的“豪赌”捏一把汗。幸亏改革开放的路没有转弯,辛亏有刘同学夫妇接应,幸亏妻子一路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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