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Q城,祝人长命百岁可不是个好词。根据人口服务局颁布的最新人口调查报告显示,Q城最新人均寿命是88岁,在上浮20%的空间里,也就是105.6岁,取个整,在106岁以内的年纪,是安全的。但一旦超过106岁,那可就要小心了。因为麻烦随时都可能找上门,是那种一定要命的麻烦。
我叫阿庆,是隶属Q城人口服务局下属的异常人口调查处的特工。好吧,有点复杂,但只需记住,我是负责异常人口清除的就行,我主要负责清除城市里那些超过两百岁的老人。
有点奇怪,是吧,长寿的老人不是福运的象征,反而是醒不来的梦魇。
城市里的居民习惯将我们调查处的人叫作蟹钳,一方面是希望我们就像蟹钳一样钳住罪犯的喉咙,为这个城市带来安宁吧。可能还有部分原因,在于我们调查处的制服实在是,嗯,审美独特的人才能领会到其中的美。调查处的制服底色是浅红,后背前胸有从衣领到衣摆对称的四条黑线。不知道哪个有才家伙首先发现,说像是长了毛的蟹钳,这个称呼于是不胫而走。
调查处的制服已经沿用了很多年,早分辨不清当年到底哪个设计师、哪个领导定下的这个怪异的色调与风格的。多年下来,这就成了一种习惯与传统。尽管我的一些同事想在制服上尝试些新的改变,但最终都无疾而终。
说起来,Q城远远不止这么一个老传统。老传统随处可见,比如异常人口调查处,就是一个沿袭了很多年的机构。这个机构的存在,表明对超过两百岁高龄老人的清除,已经存在了很长时间,久到现在已经成了一种传统,一种体制。
我们这些特工属于局里的机密,不对外公开的。虽然城市里有很多风声说我们存在,我们也确实存在,但不管是人口服务局的局长还是市长,对外从不明确说我们的存在。
因为我们不需要按照常规法律来行事。城市警察办案,要讲究证据,要经过合法合理程序。但我们不同,所有两百岁以上的老人,都是我们不计一切手段清除的对象。我们不用讲证据,因为我们所做的事无法讲证据,也压根就没有直接证据。
奇怪吧,在法制健全的Q城,却有我们这样一个凌驾于法律之上的机构。
我们自己喜欢把我们的这份职业称作猎人。古时候的猎人在莽苍的森林里狩猎野鸡野兔,稍厉害的猎人,可能会去挑战下狮子老虎。但我们在城市里狩猎,狩猎的对象是那些寿命很长的老人。这早成了Q城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
这个规矩的起源,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现在城市里的人习惯将那个捅破窗户纸的人称作俑,取始作俑者的意思。
要是俑没有公布他的那个骇人的研究发现,那么Q城肯定还会是一个普通城市,但欲望的魔盒一旦打开,就再也合不上了。好在旧的秩序崩溃,总会伴随着新的秩序形成。
我觉得我至少应该对俑抱着一丝感激心情,因为没有他,我肯定就不会有这份工作了。
我的代号是14,同事一般喊我14号特工,一般不会喊我阿庆,除了苏青。
苏青是调查处情报科的情报员,用一种不是太专业的话讲,我两是上线和下线的关系。
我干的虽是正当职业,但也是见不得光的职业。平常我去上班,看起来算是个正经白领。我的任务都是从苏青那里领过来的,至于到底是谁下达的命令,我是不知道的。
风有点大,我在街边要了杯奶茶,漫无目的闲逛,我的上班时间是自由的,可以选择去坐办公室,也可以在家等着任务上门。有时看着周围人群来往,我有种隐秘的喜悦,因为这其中可能就有我的猎物,我正盯着他们,但他们却不知道我,这让我有种窥探的满足感。但更多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个刽子手,尽管清除的人算得上都充满着罪恶,但杀人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人毕竟不是野鸡野兔。
猎杀老人也并不是轻松简单的活。森林里的猎物尽管警觉,但它们并不会知道有人在猎杀他们,有经验的猎手会根据猎物的习性布置不同的陷阱。
但要去猎杀那些高龄老人,等待着我的,往往是一个又一个陷阱,那些老人是知道自己处在危险中的,他们往往也有足够的财力布置一个又一个陷阱,将自己保护在铜墙铁壁中。
所以,很多时候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算是个猎人还是个猎物。
我奶茶只喝了一半不到,口袋里的手机响了,知道我这个号码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苏青。
我吸了一大口奶茶,从兜里掏出手机,划开接听键。“青鸢,又有什么事了。”我晃着半杯奶茶,里面黑黑的珍珠在奶黄色的液体中时隐时现。苏青的代号叫青鸢。
“阿庆。”苏青的声音响起,她的声音无疑是好听的,就像吃了口冰凉井水浸泡过的西瓜。
我在入职的时候见过她一次,之后我们一直通过电话联系,尽管我两就在一栋楼里上班。我看过苏青的全部资料,毕竟作为未来工作上的搭档,彼此应该相互了解。相对应的,苏青应该也看过我的资料。只不过,这些了解都是靠纸上的那些字。私下接触的了解是没有的,也是不被允许的,过多的私人感情,可能会影响工作的开展。
但调查处的资料是很详细的,有些是自己填上去的,有些却是后面秘密调查补充的,有可能调查处的资料会比自己还要了解自己。
所以理论上,我有可能比苏青自己还要了解她的。当然,每个人是见不到自己档案的。有时候,我倒是想问问苏青,她在档案上,到底看到了怎样的我。
我打断苏青的话。“青鸢,我叫特工14号。”我已经纠正许多次了,但苏青每次还都是这样叫着。
“成成成,阿庆,你又要活动活动了。”苏青好像丝毫不在意我的话。
我也懒得纠正了。“说吧,什么地方?”我停止晃动手中的奶茶,八粒黑色的珍珠渐渐沉到了底下。
“孟之苏,清水山别墅区六号。”苏青简短说了地址。
“背包这次放在什么地方?”我问道。
我们是个密切配合的团体,苏青相当于联系员的角色,当有任务的时,她会联系我,同时联系后勤会将任务用到的装备放到指定地点,任务完成后,我要将装备放回去,所有枪支弹药都是要严格记录的。
“沧澜酒店游泳区贵宾室六号更衣柜。”
“明白了。”我刚想挂断电话,苏青的声音又响起:“阿庆,你说咱们两个都搭档这么长时间了,你就不请姐姐我吃个饭什么的。”
对这个我接触最多的女孩,尽管只见过一次面,但电话沟通过不少次,我大抵还是能说几句玩笑话的。“姐,你也不看看我这点工资,可请不起你这样漂亮的女孩子。”其实我算是孤僻的人,平常基本上没什么话可讲,也唯有在通话时,还能贫嘴两句。
“得了吧,你工资高不高,我不知道,但你平常顶多喝点加了八粒珍珠的奶茶,能花几个钱。”
我腹诽一句,档案上连这个都写上去了?看来他们调查得很清楚啊。我有个怪癖,喝奶茶只加八粒珍珠。我也敏锐察觉,苏青今天的话有点多。之前的任务,她虽然也在电话里跟我开过玩笑,固执喊我阿庆,但布置完任务,最多说句一切顺利便会挂断电话的。
她并不是个话多的女孩,我当时与她见面时便能感觉出来,电话里有时会表现出一点热络,也是因为我们两个是搭档的缘故吧。
“一句话,你要请我吃饭嘛。”苏青又一次问道。就像一片树叶飘落在平静的湖面上,我沉默片刻:“请。”我后面又补了句。“要是我能活着回来的话。”猎杀不是简单的活计,我极有可能成为别人的猎物。
“那一言为定。”苏青听起来有些开心。我轻声笑了下,也不知道为何,竟也觉得有点开心。
我刚把手机放进兜里,手机又响了起来,我划下接听,苏青的声音又钻了过来。“一切顺利,刚刚忘了说了。”说完她便匆匆挂了。我看着手机,拿起奶茶,呲溜几口将奶茶全都喝光,里面就只剩八粒珍珠了,我把珍珠连同杯子都扔进了垃圾桶。风还是有点冷,似乎变得更冷了。
我在沧澜酒店取到塞满装备器具的黑色背包。背包里除了我惯用的枪械外,最主要的还有三支强腐蚀剂弹头,能让尸体完全消失不见的那种。
情报科的活也不好做,不是说流程多复杂,虽然也不算简单。主要通过各种各样消息确定异常人口行踪,经过核查与取证,若年纪超过两百岁,便会直接交由我们这些特工处理。情报科的工作一定程度上有侵犯普通市民隐私权的可能,所以,比日常工作压力还要更麻烦的,是面对市民反对的声音。
在Q城,寿命是可以叠加的。这是俑发现的最大的秘密。这匪夷所思,我也知道,但这就像力的三大定律般,由惊世骇俗渐渐成为了众所周知的规则。俑发布他的研究之后就自杀了,原因也不难猜测。
就像为什么要吃饭,为什么要呼吸一样,为什么寿命能叠加,很快也变成了自然选择的结果。所有不能解释的事情,只不过是科学还不能触及到其边界,反正学者专家们都是这样说的。
最初的混乱是难以想象的。好在市政府建立了异常人口调查处,经过漫长的暴力镇压,才堪堪建立起如今脆弱的平衡。
但铤而走险的人一直都有,这是无法压制住的欲望。所以那些长寿得过分的老人,手上往往沾着不少鲜血。而我的任务,便是以血还血,制止这种罪恶。
亲手了结对方生命,便可得到十年左右的寿命。这是个不太能够确定的数字,因为没人能够准确预估死亡的时间。但一个明显没多少日子可活的老人在杀了一个人后,往往等到十年左右时间,死亡的暮光才会再次笼罩他。
这个结论是后来得出的,不知得出这个结论的过程中,到底又沾染了多少鲜血。
这个发现除了催生我这种官方的清除者外,还产生了另外的职业,他们也是猎手,专门为那些有权有势但没几天好活的老人带来合适的猎物,然后由老人亲自了结这些猎物,得到多余的寿命。这是一种奇妙的仪式,生命的逝去伴随着死亡的延缓。
甚至在地下世界还形成了特殊交易市场,虽然政府明令禁止,但一切禁而不绝,魔盒一旦打开,就很难关上了。
我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造物主会留下了这个规则,但现实就的的确确是这样。就像力的三大定律,就像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就像光穿过透镜有七种颜色。
我骑着单车到了清水山别墅区一带,本来我是打算打辆出租车过来的,但合计了一下,从我住的地儿到清水山这里,要花不少钱,想着还是省点留着请苏青吃饭了。
能住在别墅里的,肯定都是有钱人,何况清水山这一带还是Q城出了名的富人区。实际上我这几年接下的任务,都是些要么极其富有,要么权力特别大的老人。出生不公平,死亡也变得不再平等。
看着这些豪宅院子里停着的那些我认得出认不出的豪车,我觉得我骑个单车有些格格不入。我从六号别墅前骑过去,将大致布局记在心里。苏青那边也早就给我发过别墅的布局图,不过我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把单车靠在转弯处的一棵梧桐下,而后悄悄折返回来。我熟练避开所有摄像头,在那头威武的牧羊犬吼叫前,将一支麻醉药剂射进了它的脖子。然后在摄像头看不到的角落击昏了四个在别墅院子里巡逻的黑衣黑裤的保镖。
我像只影子,悄悄进入别墅,搜寻着我的目标,孟之苏。我现在对名字已经没有了任何兴趣,因为很快对方就是一个死人了。我只关注他的相片,相片上是个满头白发但精神矍铄的老头,一点看不出老态龙钟的样子,要是在大街上看到,你绝不会把他当做两百多岁的老头。
我在厨房发现了他,我先别墅剩下的三十三个保镖全都击昏了,然后才进入了厨房。
老头似乎对我的出现并不觉得意外,他系着围裙,炒着的菜应该是辣椒炒肉,空气中有股呛鼻的辛辣。
“坐。”老头对我讲,我依言坐了下来。
桌上已经有了几道菜,蒜苗腊肉,剁椒鱼头,老头很快将辣椒炒肉端了过来。
老头带着金边眼镜,看起来文绉绉样子,像学者,像老医生,反正不像个能狠心夺人性命的杀人犯。
他给我盛了碗饭。“吃完再说。”老头手艺不错,我吃了两碗米饭,老头自己也吃了一碗半。他用餐巾擦了下嘴:“你是来杀我的吧。”
我点了点头。
老头又说。“听我唠叨两句?”
我说。“成。”
“小伙子,你不认识我,但我想我是认识你的。”老头来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开场白。“我也想过,自己的做法到底对不对,后来总算是想明白了。那些普通人,那些蝼蚁,我们一直在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只不过方法换了又换。以前啊,用暴力手段,强迫成为奴隶。后来,知道了遮掩,变得所谓文明了一点,让他们变成物欲的奴隶。现在呢,只不过更直接了一点,用他们的生命换取我们的寿命。羊始终是狼的食物,只不过猎杀的方法改了又改,我说,你们也要适应新时代呀,不要老拿过去的眼光看待如今的事。”
“想知道我为什么想一直活着嘛。”老头又道。我不置可否。
“因为我有很多事没想明白,我以前搞哲学的。我就在想啊,为什么光透过透镜会变成七种颜色?为什么人需要呼吸空气?为什么水到零度会结冰……好多想不明白啊,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为什么我们可以杀人而夺取寿命?这是为什么?自然现象?物理现象?那为何偏偏是这种现象而不是别的现象,比如为什么白光不是变成八种光而偏偏是七种光?我一直想不明白,所以就一直想。想不明白我不想死啊。”
“你到底是不想死才装着想不明白,还是因为想不明白而不想死,这点我很难判断,所以,最优的选择还是按照我接到的命令杀了你。”我拨弄着碗筷。
老头道:“我知道,我不是怕死,我只是还是想不明白,你能想明白嘛。”
我常常觉得,我生活在一个设定好的世界里,就像那些好玩的游戏一样,这个世界也许是哪个调皮孩子的作品,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不可理喻的事情。没想到老头也有这种感觉。
我摇了摇头。“我也想不明白。”
老头眼底掠过一丝失望,他坐直身体:“好了,那么,聊天时间结束了,你也可以动手了。”
我说:“你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这么配合的人。”
“因为我是为真理而牺牲一切的,不止生命,还有名誉,信念。”老头脸上有种神秘的光芒。
我把强腐蚀剂弹头装进手枪,对准老头,没有任何犹豫扣下了扳机。
老头突然说了句:“辣椒炒肉要加两勺醋。”话声落下,老头已经化作了一滩水。
我不知所谓,辣椒炒肉要加两勺醋?什么玩意。
我约苏青吃饭,苏青让我选地址,我自己也不知去哪儿。苏青后来说,要不你直接更有诚意点,自己动手做几个菜吧。
我想那怎么成,刚想出口反对,苏青已经挂断了电话。
没得办法,我开始头疼自己该做什么菜,又会做什么菜,后来我想起我看过的苏青的档案。
苏青没让我开门便直接走进了我的公寓,她本事也是真大,连我家的钥匙都搞到了。
我嘀咕一句。“你们情报科就这么肆无忌惮的嘛,能不能尊重一下别人的隐私权哪。”
苏青没有任何犹豫就怼了回来。“你也好不到哪去,咱们都是破坏规矩的人。不过也难免,既然整个城市偏到了一边,矫枉就必须过正。”苏青是个蛮聪明的女孩,我觉得,在很多事上,我可能都争辩不过她。
她进门就脱掉了长靴,整个人几乎挂在我身上,天气已经有点冷了,我把凉拖鞋换成了棉拖鞋,苏青看到我的老虎棉拖鞋,哇的喊了一声。“原来档案上写的是真的啊,你个大男人穿老虎棉拖鞋。”然后她一点也不客气把我的老虎棉拖鞋霸占了,她的脚很小,穿着我的拖鞋就像搭拉着两只小船。
我记得我当时入职时苏青是齐耳短发的,倒是现在变成了及肩的也不算太长的长发。她的眉目倒一直没什么变化,还像当年样子。这时我才发觉,原来我一直清晰记着苏青的样子的。
我准备了三个菜,草莓甜筒,辣椒炒肉,草莓甜筒炒辣椒炒肉。我在档案上看到过,苏青喜欢草莓甜筒和辣椒炒肉,通俗点来说,就是甜的和辣的。或许是想一次尝试两种味道吧,她自己尝试研发过甜筒炒辣椒,好不好吃,档案上没写,我也不知道。
我当时看了就想,嚯,调查处的人真了不得,这种事情都能查到。嚯,这个女孩也够彪悍。所以,我一直想问问苏青,那个甜筒炒辣椒,到底是什么味道。
苏青看到菜,朝我笑了下,我从那笑意里,读出了些危险的信号。她从拎着的便利袋里掏出两杯奶茶,放到桌上。“给你的,八粒珍珠,不多不少。”
接下来,我两开始按照档案上对对方的了解相互揭底。
“你果然还是穿着青色的蝴蝶印花裙子。”我说。“眼角果真有一颗泪痣。”
苏青不依不饶。“这个是咱两的第二次见面诶,泪痣这么明显的东西,说出来就太没诚意了吧。第一次不就看到了嘛。”
我说。“第一次见面,处长板着那么一张脸,我哪敢去看你啊。”
苏青小巧的嘴巴撇了一下。“你也一样,还是穿着落伍的连帽套头衫,一点都不时髦。”
我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灰色的连帽衫。“哪里不好看了,穿着舒服就行。”我觉得我应该拿出我的杀手锏了。“总好过有些女孩子,邋邋遢遢,袜子要凑满一周的才洗一次。”
苏青差点跳了起来,忍不住小小爆了句粗口。“我靠,档案上真这么写的。”
“你看,你不仅邋遢,还不讲文明。”
苏青坐了下来,我注意到她的左手上有个青色的镯子,档案上说,那是苏青的奶奶留下的。苏青脸色有些红:“咱们不要揭底了。”她拿起筷子,夹了块炒肉,尝了一口,突然喊了一声:“诶,这不应该啊,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在辣椒炒肉里加醋,档案上连这个都有?”
我脸色微微一变,方才炒菜时,我突然想起孟老头那句辣椒炒肉要放两勺醋的话,于是鬼使神差地放了两勺醋。
我试探着问:“那个孟之苏……”苏青脸上有些诧异,我于是把辣椒炒肉要放两勺醋的话说给了她听。
苏青放下筷子,声音有些淡淡的。“哦,还有这么一回事啊,其实呢,他不叫孟之苏,叫苏之孟,该是我爷爷的爷爷吧。”
苏青朝我笑了下,摆弄着她面前的碗筷。“不过不太亲,毕竟隔了那么多代嘛,而且,他手上沾了不少不该沾的东西。”
我一时也不知说什么,片刻后,我问:“你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之前我觉得都是他罪有应得,只是现在突然觉得,觉得,哎呀,不知道觉得什么。”
“他是个搞哲学的吧,跟我说了不少触动我的话呢。”
苏青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别,你别跟我讲,我也不想听。活着就好,想那么多干什么。我喜欢我们城市的名字,Q,你看,它原本是个圆,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但有了那个小小的尾巴,你就知道,转了一圈了,该是停下来的时候了。阿庆,你的脑袋和心胸应该广大一点。”苏青强调了下广大两个字。
我笑了笑。“也对。”苏青果真是个聪明的女孩,但她不会时时刻刻展示自己的聪明,只会在必要时刻,轻轻点拨下你。
“祝你短命,不要瞎想。”苏青举起她面前的草莓甜筒,我也举起一支草莓甜筒与她的碰了一下。“同祝。”两支草莓甜筒上淡红色的奶油碰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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