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夜过去,城市就乱了次序。前几日看着她撩着裙子在这小屋内晃动,晃的枯了的花眼看着要活过来,早晨就发信息说没有冬天的衣服了,下午陪她逛街去。
过了一个界限,不再是单纯的文字,俏语脆声一条条的的贴满了手机屏幕。看过窗,果然树上的叶子已落了大半。
叶子落了也好,整个夏季枝叶压低了天空,屋内只有稀疏的光斑,遇到雨天就要开屋内的灯。现在还看不到远处,光亮总算进来多些。
信息催促的急了,问他几点见面,他才想起回复。
很难界定一个称谓。不敢说是男女朋友。说是熟识很是适合。但在商场里走着时,又偶尔会勾过几个指头在他的胳膊上改变他脚下的方向。去了试衣间,闪着光出来追问他倒底好不好看。
差不多是男女朋友才有这样的场景吧。只是他两人是要让人生疑的,看的出年龄的差距。
他给一些参考意见,否绝的衣服她就气哼哼一声,鼓起了腮不承认自己眼光能差到哪儿去。只是吃过的亏还是记得,想想扔了一堆的衣服,还是听了他的。
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与他熟识吧。他去客串讲了一次服装搭配的课程,她开始拽着不放。
这也是有原因的。本来一张不难看的脸加好身材,被一身莫名奇妙的衣服加了负分自己还不知道。经他指点几句,虽说美起来的晚了,还是赶上了好天色。
逛了商场去吃晚餐。天生命好,顿顿吃肉也不见胖。坐在她的对面,看着她欢快的啃着骨头,一块油溢在嘴角,笑说她不注意吃相。她不介意,吃了两块抱怨说没有他做的好吃。
后来就谈起工作之事。她说要换个工作。都是为了钱。一个人的城市,不能往细里谈,回忆里不都是甜的。
他说,何不回去?她反问,你不也在这里?
他就打趣说,我没有什么梦想,混日子罢了,在哪儿不一样。
她恨恨道,是你不努力。怨谁?
从何时她开始计较起他的生活来。联系着让他再去讲课,甚至想拉他进入自己的微商圈子。目的明确,无非是想多赚钱。
倒底是差了些年岁。或者,是他落了伍,没有了斗志。
那天问他在做什么,他说在烧排骨。于是嚷着要吃。开始只是好奇的任性,排骨送去入了口,是惊讶到了她。
你可以开私厨哎。还拍了吃的空空的饭盒让他看。
事实上是那几日他闲来无趣。看着窗外光影变化,不知为何想起宇宙苍生这四个字来。买来的菜走了味,是不知觉中的霉菌变化;一块冰糖的大小总要搭配好食材的多少,大火多煮了几分,质地已经走了样。
他有些着迷了。每日守着一灶一锅,烹制的过程远胜过成品后的胃口。这城市没什么熟人,分出了大份,打了包送到她那里。
那边的赞叹声夹着图片在朋友圈里面晒,连宣传语也用上了。
他只是兴趣,当不了真。那边却有些上了瘾。工作不忙了,就发信息来,要吃爱心午餐。口气似是蛮横的,不应允就耍不讲理。他就做了送去。屋内的饭盒送尽了不见还,又去超市买了叠一次性的放到厨房。
不过沾她的光也是有的。无意的经她介绍一个姑娘在这儿改过衣服,很有惊喜。结婚时非要在这儿订做件礼服。他是不做这生意的,经不住央求,还拉了她来讲情,价格也不计较,时间又充足就应承下来。
量衣那天她也来了。第一次到他的屋内。说是太简单,地方窄,不高端。
后来再来,就嚷着说这条小巷太长,拎袋水果胳膊就酸了。
终于记起把饭盒也还了回来。再断续的饭菜就改在了他屋内,吃完了她去涮碗。下次再来,捎来了一条新围裙。
日下寻常,同桌而食也没有再进一步。屋内光线暗,开了灯,没有暧昧的调子,反而有些清冷。她拿了一束花摆在窗台,对他说起她刚相亲的事儿,说是毫无头绪,未来茫然。
花也不换水,她再来,已枯了。
他说有不错的男生就先慢慢接触,耍脾气结婚那天要下大雨。她撇着嘴说你怎么跟我爸一样。
后来花是常换,她不提相亲的事儿了。他问结果,她没好气说没意思,分了。
以前是有过一份感情的。他知道。她的字里行间看似掩饰,倒底比她早活了太长的年月,这人世的经验比她多走了几步。
做礼服的姑娘来取衣服时,她也跟着来。上了身,美到惊人。她眼内满是羡慕。他说,给我做一件嘛。
他逗她说,只要花得起钱。她恼说,我们这关系还讲钱。
心内不是没有过。那日看她自小巷离开,背影袅袅,倒真想给她做一件裙子。
早些时听他的建议,在网上买了一些衣服。果真是他眼光好,对她也熟了,看着图片已把上身的感觉定个大概,每一件都满意。但是不放过他,一些细小的胖瘦还是要他来改。一件件展开,挂满了他的屋子。
每天的催着。像急着赶嫁衣一样。又不断的提修改意见。又赶上那几天阴雨,每晚她的声音都与雨声混在一起落在窗台之上。
偏巧他那些时正是忙着,她催了半天见没有结果也就消停了。等到按她的要求完了工,竟已到了换季的时节。
对她说来取吧。那边气的哼哼的说,我要吃爱心午餐做补偿。
煲了一罐汤慢慢的炖着,先盛了饭在桌上。
多日不见,她清瘦了。低着头,往嘴里扒着饭。然后说,没良心。
他一怔,然后笑,谁惹你了。
她瞪了他一眼,你。让你改个衣服而已,一脸的不高兴。他就笑,我怎么不高兴了。
电话也没有一个。我问一句就答一句。不问,就没回声。气呼呼的把碗往桌子上一放,眼睛先红了。
他不接腔。去把汤盛下来。她喝一口,把勺子也扔了,烫死啦。
他笑道,你看,又发脾气不是。
她鼓起嘴叫嚷,我要你做件裙子做补偿。不然就绝交。
虽是任性心里还是没底气的。没想到他会答应。确信无误了,才开心笑了来。
迫不急待的去试改过的衣服。在镜前晃动着越看越欢喜。嘴里抱怨说速度太慢,天都凉了。
太过于兴奋了,新衣服也不细看,一条裙子腋下拉链也忘了拉上,就露出里面的白嫩,内衣的颜色晃了他的眼。他叹了口气,用手示意她,然后叮嘱以后穿时别再走光,她脸一红,一脸的尴尬。但还是不长记性,最后一件喜欢的古风裙子急急的穿上,后半幅裙子还在腰上掖着就跑到了镜前,露给他半个结实的小屁股与光溜溜的一条腿。
他说走光啦。她扭过头看到,忙放下来,呸了一声说,都让你看的通透了。
果然是看的清楚。连腿上的伤痕都看到了。一处一处,都是刀划过的痕迹。难怪从认识她以来,她从不穿短裙,连短袖也几乎没见过。是否胳膊与腿上一样,都有着为爱而留下的刀痕。
或者,是与爱情无关?
没让她再换衣,拿着尺子量她的肩宽臂长。她说,要不要再做一旗袍哎?
宽大的衣袖轻轻一拢就露出有半截胳膊。触目惊心的刀痕。
她一惊,忙拽回衣袖。
后来她才笑说,太过任性啦。以为可以爱的惊天动地。
排骨没吃几块她放下了。点的汤也说没他的好喝。然后又问他刚买的衣服要不要修一下?他说很合适啊。
那扣子总要再缝一下啊。有几个我看是松的。你拿走,放你那里。晚上辛苦一下啦。明天我去拿,天冷了呢。
他似没有听清她的话。眼前总是浮现她那满是伤痕的胳膊来。顺着胳膊向上看,竟是前妻的脸。
每一次争吵后,妻子都会拿着刀片割开自己的身体来证明她比他的爱意更深,离婚这么多年,不知道那时留下的刀痕是否依然触目。
她看他出神,追问说,怎么啦,今天你心不在焉的。我的裙子有没有开始做啊。
他没有回话,想了起前日量过尺寸后打好的板。他没有心思再继续,已把它放到了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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