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黑色为这条潮湿、肮脏的巷子做了最好的伪装。腐烂的食物混合着随地大小便的气味直翻路边行人的天灵盖。曾经最令他作呕的地方却成为了他现在的栖身之地。这条巷子的一端是贫民区，另外一端是“繁华大道”。
大雨过后，街上的泥泞并没有被冲刷干净，一滩滩浑水错落在不大的水泥路上。街边躺着几个流浪汉，不知道是不是死了，不过应该没人关心。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弯着腰像是在找寻什么，小声的嘀咕着，过往的行人没有人在意他。慢慢的，他又像条狗一样匍匐前进，没有人嘲笑他，或者拉他站起身来，这里的人都习惯弯着腰甚至爬着做人。突然，他站起身来，或许是被恶臭熏起，谁叫他的鼻子这么灵呢。右边那条巷子尽头的光照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虽然看不清尽头的那一端是怎样的风景，但从小他的内心就无比的向往。
在男孩还比较小的时候，偷偷的走过这条小巷。那天学校放学后，天空被厚厚的黑云覆盖着，大家都匆忙的赶回家，当他走到这条巷子时，脚步像是被石化一般任凭自己如何使力都不能前进一步，忽然从巷子的另一段吹来一股大风，恶臭的气味里面竟然还有一丝雏菊的香气。他被风吹倒了，居然可以动了，内心的欣喜让他对风的尽头有了向往。站起身，他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进了那条巷子，强忍难闻的气味，肚子里的胃酸在翻涌。这巷子比原本预估的还要长，他想加快步伐。可是他的身体却腾空而起离开了地面，双腿无奈的乱蹬着，他想转头看看到底是谁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给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来这条巷子！不要来这条巷子！你就是不听是不是。你忘记你舅舅是怎么疯了的吗？”
母亲的这一句将他幼小的原本充满希冀的心瞬间拉回了现实。他像条翻了错的小狗耷拉着脑袋等待惩罚。那晚，我那可怜的傻舅舅就在一旁，听着母亲对我的训斥，或许过于无聊，没一会儿他就跑出去自顾自地玩了起来。
他看见舅舅天真无忧的样子，不知道妈妈口中的疯对于他而言是灾难还是福报。或许舅舅是这个贫民区最幸福的人，即便在二十年后，他将死之时也想着舅舅的笑脸，那是他闯出来之后也未曾见到的。
“妈，我爸呢？”小东蹲在门口啃着煮好的玉米。
“死了！鬼知道这么晚了还不回来瞎混什么！你们爷俩就从不让人省心。”
如果母亲知道自己会一语成谶不知道当时还会不会说这句话。又等了父亲快两个小时，一直不见人影，在母亲的抱怨声中他们解决了晚饭。
直到第二天早上，还在床上的小东听见母亲大喊才知道父亲回来了。父亲的外衣洇出了血红，脸上也有少许的血迹。小东跳下了床，将父亲扶着躺下，看见父亲蠕动的嘴唇，可是耳朵凑近时却听不清任何话语。
母亲叫他看好父亲，随即跑了出去。小东打来一盆热水，给父亲洗脸。那无神的眼睛是空洞的，没有温度的。父亲的胡渣扎得他的手有点疼。他坐在床沿一动不动的盯着父亲，也终于读懂了父亲一直想说的是什么。原来他一直想要的是水，小东急忙去厨房接了一杯温水给他喝下。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内心十分焦急的等待着母亲回来。只是在内心祈求舅舅此时不要醒来，不然自己真的要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床上突然传来翻动的声响，小东一下子差点没忍住哭了出来。他好像在暴风雨的夜晚掉进了海里，周围一片漆黑，身体随着风浪起伏完全由不得自己，在无尽的恐惧与绝望中拼命挣扎却又不得不等待死亡。
等母亲拉着医生回来时，他呆呆的看着父亲一动不动，不知道该做什么。父亲也就在他身边一点点的死去。母亲抱着他哭了起来，从没见母亲这么伤心过，应该还有一次，那是大概十年后他决心走过那条小巷出去闯荡时，母子离别留下的泪。
舅舅被母亲的哭声惊醒，一夜之间他竟学会了伴奏跟着母亲一起哭了起来。他不是因为身边躺着一个死人而哭，只是看着自己爱的人悲痛他也跟着伤心起来。
等他回过神来，只觉得时间过了很久，但并不知道过了有多久。回想到现在，父亲死后，家庭的重担落在了母亲的肩膀上，她不在家的日子里，小东慢慢习惯了照顾自己和舅舅。在读完初中后，他就辍学去一家汽车修理厂当起了学徒，虽然工资很低，但好在两个人干活挣钱也让这个家庭的经济情况有所好转。也正因为这样，三人也能时常坐在一起吃饭了。
某一天深夜，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修理厂也只剩小东和他的李师傅。一辆黑色的捷石轿车冲了进来，店钱的破轮胎以及部分修车工具被撞的七零八落。小东快速的跑了出来，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见车头已经不成样子，发动机也完全顺坏了，他凑向前只看见车里有一个青年男子大约二三十岁的样子，现在早已昏迷不醒，头部还不停的流着血。见他还一息尚存就将他拖了出来，车头发动机处已有浓烟冒出，此时李师傅跑出来提着一个灭火器向车头喷去。
我正准备打电话叫120时，却被李师傅拉住了。只见那名男子已经咽气死了。那名男子的尸体被李师傅背走，这时候他才知道男子是李师傅的儿子。和李师傅相处的一年里，很少听他提及家里的事。在小东震惊之余，听见同事说李师傅其实以前好像进过监狱，出来后人就变得沉默寡言了。儿子一直跟着他的妈妈生活，和李师傅并没有什么感情，两人也几乎没见过几面。
大约过了一周，老板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李师傅已经辞职走了。小东现在跟着张师傅干，相对于李师傅，张师傅身材魁梧很多，家里三个孩子，所以干起活来十分的拼命。身上的衣服不知道的还以为从来没有换过。不过别看他这么不好惹的样子，脾气倒是十分的好，不喜欢与人发生争执，老板“十分喜欢”他。
小东跟着他干活时始终没有李师傅那么来得亲切，原本他以为只是自己不习惯而已。可是这个所谓的习惯一直没能养成。五年后，他也离开了修车厂。走之前，小东热情的给厂里的每一个人打着招呼。当然了，还有他跟了五年的师傅。张师傅向他招了招手，像是告别又像是挽留。
此时家中只剩下母亲一人，舅舅在两年前自己跑去河边游玩溺水去世了。父亲和舅舅的先后去世对母亲的打击实在太大，母亲时常精神恍惚。即便是小东从修理厂的宿舍搬回家里，对母亲的照顾也是力不从心。
现在他自己存了点钱，准备就在家附近做点小生意能把日子凑活着过就行。他在家不到百米的地方租了一个小商铺，虽然只有二十平左右，但还是能装下不少的货物。店里摆满了日用品和小零食。
这天，一个衣衫褴褛的人路过，顺手牵羊的偷拿了一瓶水和一个面包被门口的小东母亲看见。她赶忙上前阻止死拽着那男人的上衣不松手，男子见状慌忙的推搡着她，一用劲儿将她推到在地。母亲的哭闹引起了店内小东的紧觉，虽然短短的几秒他就跑了出来，但考虑到母亲的安全他也没有继续追上去。只是那远去的背影让他感到莫名的熟悉。
大约过了一周，天色向晚，突然天空下起雨来，两人不得已只能先在店里等着雨停。小东出神的望着屋外那不知是黑云覆盖的夜色还是没有了阳光衬托的白云。正当他看着这寻常的景色时，门板发出了沉闷的声响，门后是一张熟悉的脸，头发脏乱，面容憔悴，但他还是一眼认出来了。小东惊讶的喊出一声“师傅”。那男子抬头看见这个穿着灰色衬衣的小伙子，一时竟也没有看出这也是自己曾经带过的傻徒弟。等他反映过来时却忍不住的抽噎了起来。
小东扶起李师傅，两人沉浸在相逢的喜悦时，却被身后的一声惊呼拉回了现实“是他！就是他！他就是小偷！”小东并没有马上明白母亲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霎时间，李师傅的脸色变得些许苍白，神色惶恐。小东看见母亲倚靠在货架上，转身过去搀扶，等他再看向门口时，却早已经空无一人。
雨还在下着，风也没有停，他思绪飘回多年前，那时怎么会想到自己与师傅今日会以这样的方式再见呢。他一直守候在惊慌失措的母亲身旁。
这几天师傅的形象一直印在小东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他不知道这几年师傅在外到底经历了什么，在苦思冥想之后决定去找师傅的前妻询问一下情况。以前在师傅喝醉时，曾经带他来过那个地方，孩子出走后，他与妻子的联系似乎只剩下仇恨了。师傅偶尔会来这里探望一下她的生活，只是不敢去打扰，也许去过只是没被接受这份情谊而已。
这天小东早早的关了店铺，将母亲交给邻居照管，并给了邻居一百块钱。邻居瞥了他一眼，没多说什么，就将老人拉进了屋内。因为没有公交可以直达，小东便骑了一辆自行车过去，大概花了半小时，太阳也还没有落下山去。他擦擦汗便向眼前的平房走去，相比于几年前，院子里多养了十来只鸡。门没关，透过不小的门缝看见一男一女围着一张方桌在吃饭。他敲了几下门，两人同时看了过来。正当男子走过来时，他用手指了指男子旁边的那个女人说了一句：“我找她。”
两人愣了愣，但女子还是走了过来，满脸疑惑，像是不断的在过往的记忆中搜寻面前这个男人的痕迹。“我们认识吗？”她问了一句。
“我是李君山的徒弟。”
……
“你跟我来吧。”
小东回头看了看屋内满脸疑虑还有些惊慌的男人。跟着女人来到了院子东侧，这里种了一颗梨树，看样子也有十多年了。
“你既然是他的徒弟那么就应该知道，我和他早就离婚了，不管有什么事找我没用。”
“是这样的，师傅前几年离职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前几天突然在泾阳区碰见了他，但我现在又实在不知道他住在哪里，所以也是想来看看他是否来找过你。你是否知道他现在的住址。”
……
小东看着手中的纸条，上面写着：泾阳区德元路25号。他原本想着今天赶过去看看的，但是现在骑过去的话时间太晚了，自己也不放心母亲在邻居那里太久。一来一回差不多20公里。着实一下子把小东累的够呛，接回母亲后简单的吃了点东西洗了个澡便早早的睡了。
“小偷！有小偷！”
小东被母亲的叫喊惊醒，匆忙起身跑向母亲的卧室，只见母亲呆坐在大门口的长椅上。此时，灰蒙蒙的一片，他不知道母亲是不是真的看见了小偷，也不好过多追问，便将母亲扶回屋内。
“妈，你要不要再睡会儿？”
她摇摇头。
”你说，会不会是你死去的舅舅、爸爸回来看我们了？”
“妈，好好休息一下，别想太多。他们要来看的话不会这么偷偷摸摸的。”
“哎，你不知道啊，他们就是不听我的话啊，儿子啊，妈，可就你一个亲人了。你一定要听妈的话，那条巷子一定要不穿过去，会给人带来不幸的。你爸爸当年就是不听我的劝阻才这么年前就走了啊！”
小东愣住了，他没想到真相是这样的，以前总以为父亲是被仇人追杀死的。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父亲会去做这件事。
今天小东没去开店，在家里给母亲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饭。出门前，母亲执意一个人留在家里，他也不好过多的强求什么。
这次他没有选择骑车，那里还是有直达的公交的。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想知道那巷子背后到底隐藏了什么东西。为什么舅舅、爸爸他们一个个的都前仆后继的要越过那条小巷呢。该不会？该不会师傅也和这条巷子有着莫大的关联吧？这个想法在他的内心不断的滋生，成长。内心的恐惧也在不断的被放大，不可以的，不可以这样想的，即恐惧又兴奋的感觉让他痴迷，好像他正在一步一步的想要靠近那无尽的深渊。
站在德元路25号门前一座废弃的仓库，相比应该不止一个人住在这里。他走进仓库，汗臭、腐烂食物以及小便的气味混合在一起直冲脑门。好在房子破旧，通风算是不错的。不然他可真要交代在这里了。仓库里面稀稀疏疏的躺着将近20个男人，甚至还有十来岁的孩子。这些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着了清一色的都躺着，有个别的几个上半身倚靠在水泥柱上闭目养神。
他小心翼翼的在这仓库找了好几遍，终于在东侧的一个破窗户下看见了那张熟悉的面孔。看见自己的徒弟走来，他的内心不可能毫无波澜，可依旧一动不动的坐在地上。小东俯下身子，轻声喊道：”师傅，可算找到你了。”
“你找我干什么？”
“我……想来看看师傅有没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师傅，你这些年都跑哪里去了？”
“你还肯认我这个师傅？”
“当然了，怎么会不认呢？”
“好，那我饿了，请我吃碗面吧。”
两人四目相对没再说什么，小东扶起李君山缓缓向门外走去。周边并没有什么餐馆，小东扶着师傅，在师傅的引导下走了大约1公里来到了一家餐馆。店铺有些破旧，不时有些风吹起，门上挂的是一条条塑料帘子，或许是磨砂的，坐在里面根本看不清外面的景色。
老板是一个腰肥头圆的中年妇女，职业式的假笑不说喜欢，起码比板着一张脸好点。原本想点几道菜的，李师傅坚持只要一碗面就好了。小东没再坚持什么，看见师傅这样心里也是多了几分怜悯。
“我对不起你的妈妈，对不起你。当时并不知道那是你开的店。实在饿得慌才出此下策。”他几乎以一种祈求的语气说着这一切，甚至都没敢抬头看小东一眼。
“师傅，你这几年去哪里了？我曾经去你家找过你，可是你早就搬走了。”
“我……我走过那条小巷想查出我儿子死亡的真正原因。”
“嗯？他不是自己开车出车祸去世的吗？难道还有其它隐情？”
“算是吧，和你父亲一样。”
听见这句话，小东的大脑一片空白，父亲死亡的那个早上的情形至今他都无法忘却。是的，我一直想知道老实本分的父亲为什么会突遭横祸，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去。可是自己根本无从查起，也曾询问过母亲，可她只是缄口不言。
“那真相到底是因为什么呢？你既然也穿过了那条巷子，为什么还能全身而退呢，相比于我父亲，舅舅，还有你的儿子，现在的你不是好好的坐在这里吗？”
“真相，哈哈哈哈哈，真相说白了，就是自己杀死了自己啊哈哈哈哈哈哈！”
小东一脸疑惑，根本不明白他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是自己杀死自己呢，如果真要牵强附会的解释，那么舅舅和他的儿子确实可以说是自杀。
“因为好奇也好，为了所谓的真相也罢，还是想追求不一样的人生。我们都无疑以自身为赌注去进行一场豪赌。小巷另一边那是有着无限可能的地方，那是……。”
“面好咯！”老板娘的出现打断了这一切。她左瞧瞧右看看，眼前的这两人属实有些让人感觉莫名其妙。放下面后，她就坐在了收银台玩起了手机。
“趁热吃吧，师傅。”李师傅也是毫不客气的狼吞虎咽起来，有些烫嘴，但也丝毫不影响食物跑进他的胃。很快他就吃完了一碗，小东将自己没动的面推到了他的面前。他愣了一下，不过还是接受这两碗面。
“那是一个充满诱惑与陷阱的地方。不过从我们这里出去的，大多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而已。”
小东大致理解了师傅说的意思，也明白了那是一个什么地方，自己虽然没有去过，可在生活中还是能经常听见相关的传闻。
“一下子环境的改变，就像是把淡水的鱼扔进了海里。多么宽广的世界啊，又是一个危机四伏的世界……“，咕咚咕咚两下，他就解决了半碗汤。“啊，舒服。你想去试试吗？你在这里开个小店铺也不过是图个温饱，基本也没什么存款。”
小东像是神游到了那个世界，对这里的声音充耳不闻。“你别看我失败了，你爸爸也没成功啊。成功的都没回来，都留在了哪里享受着这里无法想象的快乐。”
“你想想，要是那里不够好的话，你爸，你舅舅，你师傅我，我儿子会一个个的往那里跑吗？”
小东沉默不言，却又说道，“不行，我要去了，我妈怎么办。我对我的生活已经满足了不想奢求得太多。”
“孩子啊，这还不好办啊，你信得过你师傅我吗？你母亲交给我来照顾，店铺我暂时帮你打理。不管成功不成功，你回来之后生活一切如旧，就好像没什么过一样。你并没有失去什么，不过是多了一段经历而已。”
“师傅，瞧你这话说的，能不信你嘛！以前你待我这么好……不过……。“
“不过什么啊？”李师傅见他如此犹豫不觉着急了起来。
”你们这么多人去了都失败了，我又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成功呢。我没这么大的本事啊。”
“你啊，就是对自己没信心。我刚刚不是说了嘛。成功的都没回来，我们回来的不就都是失败的嘛。你不出去就待在这里，看见的不就全是失败的嘛。”
小东稍微点了点头，“师傅，既然你是从那边回来的。那么你觉得那么的机会多吗？我去的话，多大的概率能成功呢？”
他像是在苦苦思索一般，“机会还是很多的，不过成功的概率因人而异吧。你算是我见过的人里面算聪明的。胜算起码有三成半。”
“只有三成半啊，那也不高啊。”
“孩子，这已经很高了。你一辈子待在这里，你的成功无非就是小店多挣几分钱。可是你要去那里成功了，钱算什么！你还单身吧，女人又算什么！都是唾手可得的东西。”
气氛突然冷场了下来，这些对于小东来说是无法想象的，准确的说是没有什么概念。李师傅见他如此，一时也做不出决定。便让他回去好好休息，好好想想。
去结账时，老板娘像是看疯子一样看着两人。出了店门，一两盏路灯在这里闪烁，平添了几分诡异。李师傅摆摆手没让小东送他。
回去的路上，他特意绕到了小巷前，那边亮如白昼与这里灰暗的世界仿佛不在一个纬度。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心里不断的默念着：”三成半的胜算啊，三成半的胜算啊……是啊，相对于整个人生来说，这三成半的胜算不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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