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是最伟大的艺术。”
于回忆的漩涡中不断游荡,最熟悉的莫过于父亲的脸。他蹲坐下来的时候,脸总会凑得很近。可以感觉到有些刺刺的络腮胡轻轻划过皮肤,痒痒的很舒服。少年微微低下头,悄悄地观察着他认真的表情。和自己一样,父亲长着一双漂亮的浅绿色双眸,这是哈萨克斯汉中族里特有的瞳色。
“...这样,将手伸到身前,”父亲轻轻握住少年的掌心,带动手臂向上抬起,“然后,喊出那位大人的名字。”
少年点点头,神情严肃起来。
父亲大人牵着希薇娜的手走到一旁,而希薇娜边走边回过头默默地观望。一只洁白的雪鸟在不远的树干上落脚,静静地梳理着自己的羽毛。深吸一口气,少年低语道:“欧布伦斯。”
“啊啊啊啊——”伴随着一阵冲天的咆哮,以染为中心地,炽热的火焰从体表宛如炸裂一般一涌而出。雪鸟吓坏了,扑棱这翅膀迅速飞离。四周顿时冰雪消融,黑松枝丫上的细小冰晶急速下坠,还没落在地上便化为了水滴。白雾四起,少年露出痛苦的神情,跪坐在地上。
“染!”希薇娜满脸担忧地想要冲上前去,可还没踏出半步便被父亲阻拦在了身后。“会人间蒸发的。”父亲道。滚滚烈焰在空中不断翻滚,宛如火山口迸发的岩浆。火焰逐渐成型了,先是身躯,再是双臂,最后是那张骇人的脸。“开饭了吗~”可以从祂细微的表情中捕捉到一丝喜悦。
“...回,回去!”少年大喊。听到指令,太阳神失望极了,不情愿地在空中打了个响指,伴随着熊熊烈火刹那间消散殆尽,重新缩回了他的身躯中。体力很快便透支了,他身体前倾,正要跌倒过去,父亲立刻迎上前去,稳稳地接住了他。少年气喘吁吁地拥抱着父亲,心灵再次得到了慰藉。
“你做得很好。”父亲拍了拍少年的脑袋。
“嗯。”少年将头埋进父亲的怀里,撒娇地蹭了蹭。
“你要永远记住这一幕。提前激活体内的太阳神会大幅折寿,来‘排演’这么一次就要少活好几年。有了这次经验,成年正是祭祀仪式开始的时候,就不要失误了。”他语气祥和地说。
“我一定。”少年道。希薇娜手揣口袋,缄默不语地站在一旁。连融化的积雪浸湿了鞋底,她都浑然不觉。
这份心情宛如期待无花果的盛开,毫无重量的守候。
“如果太阳神欧布伦斯大人选择的人不是染,他明明就可以更加幸福。”她心想。“父亲大人,从今往后,您也要一直陪着我。”少年在男人的耳畔呢喃道。
“...我们说好了。”男人拍了拍少年的背脊。
阳光和煦,浅紫色的窗帘随风飘荡。高烧的少年满脸通红,痛苦难耐,却强挤出微笑,朝父亲在的地方望去。他怔了一下,随即也展露笑靥,走去坐在椅子上,温柔地抚摸着蓬蓬的黑发。
“父亲大人,我喜欢你。”
那男人半张着嘴,凝视着少年纯粹的浅绿色眼睛。“在我因孤单而绝望的时候,您能永远陪伴在我的身旁吗?”少年平静地说。
在男人说出下一句话前,少年便再次晕厥了过去。“...染?”父亲轻轻摇晃少年瘦小的身躯。蓦然间,惟有风在耳边徘徊。此时此刻,希薇娜背靠在门外的红墙上,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蛐蛐动人的歌声时断时续地传入耳中,卧室内却不再有动静。
希薇娜默默地离开了。
时间犹如一条泥泞的黑河,裹挟着心中的悲伤向前奔腾不息,全然无法看清流动的轨迹。“这就足够了吧?染。”希薇娜心想。
“奢求再多,你最后只会遍体鳞伤。”
翌日清晨,天刚亮起,希薇娜就早早地做好饭上学去了。“希薇娜!早啊,昨天太阳节玩得还高兴么?”里莎热情地跟自己打着招呼。她张口正想要说些什么,欲言又止。“......嗯,你呢?”她微笑着道。
“你弟弟好可爱啊,哈哈。”
“那是我哥。”
“...”
环顾四周,大家都欢声笑语地畅谈着昨日发生的趣事,只有希薇娜心事重重地坐在自己的椅子。她手撑着头望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对布谷鸟穿过厚厚的云层飞往低处,它们亲密得就像父子情人。
“完蛋,忘记叫妮妮一起去了,肯定要...”
“...没关系...我自己跟父亲玩了一天......”
“我给你们带了很多...一起尝尝......”
很快地,午休时间到了。希薇娜一刻都不想停歇,以1.2马赫的速度飞快地整理好资料,抱着书包朝着门廊外横冲直撞地大步跑去。“诶?今天不一起走......”
“不好意思!今天有急事。”她不忘回过头去挥手道别,不料少年贝拉托正在自己的眼前。希薇娜急忙停下脚步,差点撞上。
两人对视良久。
希薇娜先失去耐心,背起书包赓续向前大步迈去。“...希薇娜,那个。” 道贝拉托
“滚。”
“你应该没有说出去吧?...那件事。”
她在原地驻足片刻,叹了一口气。她不再想理会这个人渣,小步跑开,隐没在了人潮之中。贝拉托手揣裤兜,低着头。
悄然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上铺床板。阳光穿过半透明的窗帘静静地铺在右半张脸颊上,少年眨了眨眼,将手臂伸到额头前,稍稍感知了一下温度。“烧...退了喔,我陪了你一晚。”再之后,是父亲大人熟悉的嗓音。少年转过头去,他手中拿着一卷刚换的毛巾,站在走廊的一侧。
“对了。”
“我昨天......”少年坐起来,不禁心跳加速。
“睡得还好?”男人轻声细语地安抚道。“我没事了。”他十指环扣,抿着嘴坐在下铺。
其实,脑袋还有些晕晕的。“早餐错过了,中午...就吃烤羊肉吧?”男人从书桌下拖来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叫上希薇娜,咱父子女仨人一起去阿鑫敦克家新开的饭馆,老熟人了都。”
“...嗯。”少年小声说。
“昨天肯定...累坏了吧,你身子那么弱。彩排仪式还那么晒,晚上又突发高烧。肯定......很折磨人吧。”男人拐弯抹角了一阵,终于切入真题。
“...吓了一跳,真的。”父亲笑呵呵地用手掩着面,试图舒缓气氛。
“昨天...”少年试探性地说。
男人深吸一口气,整顿好情绪。少年也跟着咽了咽口水,等待他的答复。“昨天你说的...那个......嗯,我仔细想了想。”父亲大人清了清嗓子,有些吞吞吐吐地说。
“——哈哈,那怎么行呢?”那男人牵强地笑了笑,“你想想看,我们是父子啊。你是我的儿子,我则是你的父亲,如果......”
手指抽动了一下。
“...咦?”
“染,你怎么了。”
“为什么要露出...那样的表情。这有什么值得伤心的?我又没...把你怎么着。”男人显然有些不知所措。
“或者说,你是在生气吗?”
“......啊,那我不说了,”他双手一拍大腿,陡然直起身来,时不时瞟向斜后方,“要不,我们一会再谈?”
“...摇头?你的意思是,希望我把话说完?”
“呃......”父亲重新回到原位,挠了挠头,“我觉得吧,这档事没啥好说的。”
“难道,你觉得这种...会得到允许么?”
局面僵持了一会。
“...你在流泪吗?别这样,别那样...看着我。”父亲感到难堪。
“那你想让我咋样,当你男朋友不成?你觉得有可能吗。”
“...什么?你说你昨天看到我在宴会上,跟别的女人亲热?!”他错愕地说。
“......我没有,”他露出一副心虚的模样,连忙护住脖颈上的牙印,“你肯定看错人了。”
“染,我真的...”
“不是的。我之所以会选择去爱你,跟太阳神大人的祭品啥的完全无关......”
“我没有撒谎。你是我的儿子,所我才会...”父亲不停地揉搓着双手,试图缓解尴尬。
“啥。”
“...”
“...对不起,染。”最终,他勉为其难地笑了笑。
“父亲做不到。”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黑影冲出屋子,掠过草坪,朝着树林飞奔而去。远远望去,男人掀开门帘,满脸愁苦地插着腰,在家门口驻足了片刻。“哎。”他叹了口气,又一声不吭地回到了家中。此时此刻,希薇娜背着书包正好路过。那黑影不顾一切地推开她来,赓续一路狂奔,扬长而去。
讲义撒了一地。希薇娜张望着那逐渐远去的小小的背影,坐在地上。“发生了什么?”一回到家中,她便问。
“...没啥。”男人收拾着一片狼藉的卧室。少年的玩偶们杂乱地散落在地上,他没日没夜写的小说被亲手撕成了碎片。
“这是您做的,还是......”
“不是我干的。”他道。
“那就是染干的吧,”希薇娜将红色书包扔到上铺,坐在下铺的床上,“我听到昨天他跟您告白了。”男人沉默地将无法补救的小说碎纸扫进垃圾铲,倒进了垃圾桶。
父女俩静坐在少年的床上,一言不发地对视良久。
“我真恶心,我真恶心......”少年用手肘挡住视线,一边吸着鼻子一边朝着林子深处大力跑去。被乱石堆绊倒了,少年摔下了土坡。他接着撞在灰色的岩石上,滚了下来,最后倒在一颗年迈的黑松下。他并未有多做停留,重心不稳地站立起来,接着竭尽全力地跑,跑啊跑,不知跑了多久,跑到连精疲力尽都感觉不到了,一直跑到穿越部落的结界,来到了一片荒无人烟的小溪边上。
“真恶心,真恶心。”少年蜷缩着身子,将脑袋埋进两膝之间,口中不停地念叨着。
“废物,人渣,恋父癖,娘娘腔,死基佬,恶心,不要跟我说话,去死,再见,做不到,做不到......”不断在脑海中不断回荡的,是他自己对自己的冷热嘲讽。湛蓝的天空并未有为少年的苦楚下起象征着悲哀的大雨,反倒是布谷鸟的鸣叫声愈显欢悦。
少年只身一人,在一望无际的平原漫无目的地游荡着,石缝里茁壮生长的野花显得是那么的虚幻缥缈。他拽下一把樟子松叶,在空中胡乱地挥洒,放声大笑。拼劲全身力气,使劲踢开河边的岩石,趾骨折断也在所不惜。
是的,一切都无所谓了。少年肆意地躺在地面上不停打滚,卷起阵阵尘土。柔和的阳光,清新的空气,澄澈的溪流,人生是如此美妙。他手垫着脑袋,他愿高歌一曲。夏日的蜻蜓飞到鼻尖,他开心极了。少年搂着小腹,大口喘着气,幻想着自己疯狂的壮举。跑了那么一阵,脑袋更晕了。
汗黏糊糊地依附于皮肤表面,让人尤为难受。不知彳亍了多久,他终于瘫倒在地,一步都走不动了。
“...那我能咋整?”此时此刻在家中,男人手抱脑袋,和希薇娜倾诉着一切,“不能说因为他能活的时间很短,就什么事都顺着他吧。我又不是圣菲奥娜大人,不可能啥都能很好地满足那孩子。”
希薇娜沉默了一阵,说:“昨天他也跟我聊了。其实我觉得,他口中的‘喜欢’并不是那种流于表面的‘喜欢’......恋人意义上的‘喜欢’吧。染总是无法真正获得安全感,他害怕您选择去爱他只是迫于父子关系,换个人来谁都可以。他误以为,只要是您的儿子,谁您都会给予同等的关怀。”
“...话也不能这么讲,”父亲犹豫了片刻,说,“但...也可能真就是那样。脱离了血缘的纽带,我无法像个圣人一样去爱你们。”
“...我也这么觉得。”希薇娜耸了耸肩。
少年心灰意冷地坐在悬崖边的不远处,茫然地俯瞰着森林的尽头。“我并不是特别的。”他默默地想。
“...”
“叮叮叮.....”
“...叮叮...”
“...什么动静?”他侧耳倾听。
起初,只是一阵清脆悦耳的风铃声,悠悠扬扬,远远地传入耳中。随着声音的越来越近,诡谲的脚步声也逐渐传来——一个模样奇特的小人赫然映入眼帘。他一边跳着舞,一边哼着奇妙的歌谣,朝着自己所在的位置迎面走来。少年蹙着眉昂起头,不禁警惕起来。他谨慎地俯下身子,躲在绿油油的小树丛后,悄悄地观察着。“啦,啦啦,啦,啦啦啦。”那......是一个小丑?他貌似并没有发现自己,但...他是什么人。那个人前进的方向,是哈克萨斯汉中族的部落,也就是自己家的方向。小人渐渐消失在了视野之中,少年一脸狐疑地站了起来。
“走了......”少年小步跑到路的中央,踮起脚尖。
“——我们在哪里见过吧?”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从自己的耳畔传来。“一~定在哪里见过,我记得我见过你,”一个身穿粉色小丑服饰的金发少年站在自己的身后,他说,“你曾经在哪里有见过我吗?”
脊背发凉,少年迅速转过头去。“你是...谁?”少年退了一步。
那人头戴小丑面具,见不着脸,他只是歪着脑袋,打量着自己。“我是......0亿卢比000号超大陆地鲸鱼船的『小丑』,”那人抑扬顿挫地说着,轻轻敲打着少年的脑袋,“哎呀哎呀,真是个讨人厌的坏小孩,你有什么烦恼吗?躲在这种地方,你刚刚就一直在偷窥我吧。”
“关你什么事...”少年不耐烦地挪开小丑的手,将目光瞥向一旁。
宛如动画片里的角色一样,小丑好奇地抬起头,手指在空中意义不明地转了几圈。“我知道啦!”他以哄小孩的口吻说着,略有浮夸地长大着臂膀,“你被自己的生父甩了吧?”
“...诶?”
“真可惜呢,明明你非他不可,对父亲大人而言你却不是唯一的。”小丑失望极了,伤心地揉了揉面具的眼睛。
“你怎么知道...这种事。你也是希薇娜的同学?”少年说着猜疑起来,缩起双手。
“噔噔咚——回答错误!”他摆出一个手势“叉”,“不过,我确实知道你。”
“噢......毕竟我是酋长的儿子。”
“看在你那么可怜的份上,我就实现你一个愿望吧。”小丑遽然再次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两人脸贴着脸。
“...愿望?”
“任何讨厌的可怜虫,都有权向恶魔的小丑索求一个免费的愿望。”小丑说。“恶魔的...小丑?”少年怔怔地问。
...咦?有一丝甜腻腻的香气。不知何时,天空渐渐变成了与小丑一样梦幻的粉色,头顿时也不再那么昏昏沉沉了。“如果父亲大人身边只有我一个人的话,他肯定就只会爱我一个人了吧。”他低下头,喃喃自语。
“......你的愿望,我收下了。”
当他再次抬起脑袋,小丑已经不见了人影。“可是,我还没有说我想要什么呢。”他大声道。
没有人回应。
少年睡着了,静静地躺在草坪上。一只布谷鸟飞过森林。那便是噩梦的开端,也是一切美好的结局。
在部落中央的小镇上,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小丑。没有人认识他,他也只是呆呆地仰着头。没有人找他搭话。喷泉依然快乐地喷涌着,天使的石像爬满了青苔。希薇娜凑巧路过,她停在原地,疑惑地注视着他。
“那是谁...?”她拉了拉父亲的衣袖,朝小丑指了指,他们正准备去寻找染。“应该不是部落里的人罢。他是怎么穿越结界的?”希薇娜问。
父亲大人一只手挡在额头前,遮住刺眼的阳光,眯起眼仔细观察片刻。悠悠白云之下,小丑头一歪。“啊,看过来了。”男人道。
等少年从睡梦中睁开惺忪的双眼,已经过去将近一个小时了。“刚刚的...那又是梦?” 他嘀咕着道。“我......在这里,做了些什么。”少年直起身来,茫然地环顾着四周。
......火星?点点星火在漫天飞舞。滚滚浓烟停滞在空中,少年侧过头去,顺着火星飘过的方向朝着远方望去,那正是寨子的所在地。
“...呼呼......”等少年疲惫不堪地赶到现场,盛大的杀戮已经接近尾声了。他没能听到成片的惨叫声,因为在一片火海之中,大多数族人早已躺在了血泊里。他们有的只剩下半截身子,有的只剩下了一枚头颅。
“呼......”少年的目光变得逐渐恍惚,他低下头来。噢,脚底下就有一颗呢。
是贝拉托,昨天侵犯自己的那个男孩子。白色的脑浆还没干涸,半颗烧焦的眼珠悬在半空。“我在高烧的时候,时常有脑补过类似的情节啊,”阴暗的卧室里,少年摊了摊手,“邪恶坏蛋闯进寨子里杀光了所有人,我化身超级英雄将他就地执法。”
“在父亲大人的尸体旁,主人公泪流不止。”
穿梭于房屋的废墟之间,少年四处奔走,惶恐地左顾右盼着。父亲...父亲大人在哪里?少年紧捂着胸口,顾不上去想。在不远处的高坡上,一个幸存的男人,将一个断腿的年轻女孩紧紧护在身下。那是...父亲大人和希薇娜!而在另一头,火焰之咒在恶魔小丑的掌心不断蓄力,犹如龙卷风一般朝着两人轰了过来。“啊...我中二病犯了。”少年无奈地撑着脑袋,视线飘向远方。
“真的很不想写这样的故事,不感觉......太个人英雄主义了吗?”他尴尬地笑了笑,“不是太乐意...去表达那样的价值观。”
“至少要保住我的女儿......”父亲大人他,浑身是血,将希薇娜搂在怀里。“父亲大人!!”少年脚尖一阵蓄力,箭矢似的地朝着他飞奔了过去。
“呵呵,我从来都没跑得那么快过。”少年晃了晃头,不知是在感慨,还是在哀叹。火焰燃烧有机质的声音,犹如蚂蚁大小的鞭炮在耳边不断爆炸。“染...?”他注意到自己了,惊讶地瞪大着双眼。
可惜的是,已经来不及了。他那么瘦小,不可能一个人同时救下两个。
“我看出来父亲大人他,感到很开心。”少年一边抠着手指,一边低声说。他将伤痕累累的希薇娜推到自己的怀里,一个人留在原地,等待死神的降临。
“但在那时我想救的人,明明只有他而已。”
少年无法在父亲还在的时候,为他哭泣,太遗憾了。“——染说他喜欢上了我,简直无可救药。”男人最初是是这么想的。可是,时间线溯回至现在,在死前满足亲生儿子一个小小的心愿,又有何不可呢?“反正,这辈子也无法再次相见了。”他紧绷的神经逐渐松弛下来。
在最后的最后,男人一脸复杂地凝望着少年的身影,剩余的时间甚至不足以让他看自己最后一眼。该如何传达自己的心意呢?......是啊。
“染,我爱着你。”
“既作为你的父亲,也作为朗姆斯基·莱特因哈尔。”
说罢,男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轻轻推了他一下,随后便被淹没在了滚烫的火海之中。“我心如刀绞。我没能听清他的哀嚎,大概是被撕心裂肺的怒吼声抢先一步掩盖了吧,”少年垂丧着脑袋,自述道。可在那个时候,他本该感到释然。是因为禁忌的感情得到了回应,还是因为最后的愿望得到了圆满,他当时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些。只不过,对于自己而言理应最幸福的时刻转化为了悲伤的泡影,使幻想中的喜悦转化为了同等大小的悲愤,少年那本就不够漫长的人生,除了“杀了那个人”,意义荡然无存。
“我很喜欢写小说,”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一些表达上惯用的艺术手法啥的,我都再清楚不过。”父亲大人在遗言里所想传达的弦外之音是:无论他是否是自己的父亲,他都会选择去爱自己啊。
就算是撒谎也无所谓,即便是妥协也无妨,少年已经很高兴了——这就足够了。全身都在颤抖,少年死死地将虚弱得无法睁开眼的希薇娜用力搂在怀里,失神地跪在地上。回过神来,已经无法呼吸。
“...不是这样的。”小丑双唇微张,诧异地注视着之一幕。少年重心不稳地站了起来,单手前伸,就像父亲曾教过自己的一样。“欧布伦斯。”他低声道。
“啊啊啊啊——”伴随着一阵冲天的咆哮,以染为中心地,炽热的火焰从体表宛如炸裂一般一涌而出。少年露出仇恨的神情,双拳握紧,怒目圆睁地注视着小丑,那人两手下垂,面具下双唇微张。“...染。”希薇娜的声音微弱得好似蚊子在耳畔飞舞。
滚滚烈焰在空中不断翻滚,宛如火山口迸发的岩浆。火焰逐渐成型了,先是身躯,再是双臂,最后是那张骇人的脸。“开饭了吗~”可以从祂细微的表情中捕捉到一丝喜悦。
“摧毁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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