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乐溪是高苏蔓华六七届的学姐,按说这样的年龄差,她俩应该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巧就巧在两人的研究生导师是同一位。
苏蔓华的学术能力不错,参加工作这三年多,她的多篇学术论文被发表在国家核心刊物上,学术成果不说丰富,但评职称却绝对够用,因此今年初工作年限一满就评上了副教授。
事情就是这么巧,苏蔓华刚评上副教授职称没几天,她以前在B大的导师来了电话,说是以前带的学生,现在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负责人,公司的独立董事辞职了,请老师帮忙物色合适的人选,条件还颇为苛刻,至少是副教授职称还必须持有CPA证书,所以老师就想到了她。
这年代,副教授不难找,注册会计师也不难找,要同时找副教授还是CPA持证人可就难了。毕竟职业方向不同,进了校园的老师很少有人愿意去挑战CPA这种高难度的考试,而在事务所从事审计工作的人又志不在校园。
从小苏蔓华就不算特别聪明,但她有个最大的优点,爱学习且有毅力。对她来说,考试就像玩游戏过关一样刺激,难度越大的考试越能给她带来成就感。学经济类专业的她,自然不会放弃挑战号称“中国第一考”的CPA考试。
上硕士研究生时,别人课余时间忙着谈恋爱,苏蔓华就天天宿舍、教室和图书馆三点一线,和那六本厚得像砖头一样的教材死磕,花了三年时间才考下CPA证书。后来应聘上鹤东大学的工作,这个证书也就被她压了箱底。
苏蔓华的父母都是公务员,家里的经济条件算是不错。苏父从参加工作开始就天天和银行部门的人打交道,长期熏陶下他目光也变得长远了,早年房价很便宜的时候,他早早就在岭海买了房,后来调到鹤东工作,他又在鹤东买了房,如今十多年过去了,房价飙上了天,他房贷也快还完了,还给女儿解决了后顾之忧。
苏蔓华没有买房的负担,自身物欲也不强,她一开始也不太想做丰和地产的独立董事,老师却再三打电话来劝她不要浪费已经付出的心血,又帮她引荐了李乐溪,她觉得李乐溪人还挺不错,做了她公司独立董事,一年需要回岭海开股东会和董事会的次数也不多,再加上学校这边并没有禁止这类行为,她才答应出任丰和地产的独立董事。
“我……其实是……丰和的独立董事之一,”苏蔓华垂头丧气地靠在椅背上,虽然独立董事没什么决策权,很多时候只是个摆设,但好歹都参与了公司的重大事项表决,她不想惹得一身腥,“看来我该考虑向丰和董事会递辞呈了。”
展旭东道,“别!苏老师,丁翊他们单位起诉了丰和,这事你应该知道吧?”
丁翊太了解展旭东了,展旭东话头才起,他就知道对方想说什么,于是他一掌拍在展旭东肩上以示警告。
苏蔓华点了点头,“我知道,上次董事会上通报过,现在取证的结果不是说是鸿霖那边的财务和销售部门负责人联合舞弊造成的吗?”
“是啊,表面是这样,”展旭东无视丁翊的警告,“可是鸿霖那个销售经理入狱没过多久,他母亲账户上就收到了一大笔钱,你说这代表着什么?”
苏蔓华脑子转得很快,“难道是顶罪?”
展旭东默认了,“现在凌越那边查丰和查得头大,不知道他们是真的清白还是太狡猾。今天这个账本算是又给了她一个线头,我觉得你能帮到她,不用去做什么危险的动作,你该干嘛干嘛,时间久了,总能看出点东西来。”
“你别忘了,今天那两个抢账本的人已经见过蔓华了,她稍微有出格的动作就会招来危险。”丁翊泼展旭东冷水,他不想让苏蔓华涉险。
展旭东朗笑,“市中心和商场里到处是监控,我们的人已经把路堵死了,现在在进行地毯式搜索,我保证,如果逮不到人,我就不再向苏老师开口!”
丁翊没搭话,算是默许了。
展旭东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凌越又是她的好朋友,苏蔓华义不容辞地应道,“好,我帮你们。”
病房里的笔录工作还在进行着,看着苏蔓华精神不济的样子,丁翊提前带她离开了,展旭东跟出来送他们。
丁翊把苏蔓华放在后座,准备绕到驾驶位那边,却见展旭东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又走近他问,“是不是有话和我说?”
“下午走得急,忘了问你,既然指纹有了线索,已经可以初步判断,霍叔叔当年是被骗贷了,你有什么打算?”
“二十多年了,我爸毕竟是自杀的,这归根结底还是个经济案件,现在去报警,案都不会给立,既然那个指纹又出现在鸿霖的贷款案里,说明背后那个人一直没停止过敛财,现在只要扯住鸿霖和丰和这个线头,就能找出那个人,若能让他绳之以法,我爸大概也能安息了。”
展旭东笑着伸出右手,“合作愉快!”
丁翊笑着和他一击掌,没想到他俩还会有机会合作。
“这个案子越来越复杂了,下午我打电话和局长汇报情况,听他的意思是要成立专案组,对关联的案子并案调查,林茜的死影响太坏了,一个女大学生被绑架三个多月又被残忍杀害,都快激起民愤了。”展旭东掏出烟递给丁翊,见丁翊摆了摆手,他兀自点了一根狠狠地吸了一口,“那个账本你怎么看?”
“记账的人应该是林海超,光他一个人就行贿二千多万,幕后收钱的人胃口还真不小。至于经手人,应该是帮忙洗钱的。”丁翊记得,林海超账本上记录金额最大一笔钱的时间,是在他从岭海农商行调来鹤东商业银行岭海分行之前不久。
他脑海里闪过一个想法,林海超行贿的人会不会是鹤东商业银行的人?
“我让凌越再去银行查询丰和的账户明细比对看看。”展旭东吐了口烟圈,带点玩笑的语气揶揄道,“你和苏老师进展不错嘛!什么时候有糖吃?”
“先保持现状吧!”
“什么意思?你们两可岁数都不小了,我家阳阳开学都要上二年级了!”
“你也知道这次的车祸,对方是冲我来的,这时候和我走得近的人,都有危险。”看对方的手段,是想置他于死地。他不想在这个时候暴露软肋,更不想陷苏蔓华于危险的境地。
展旭东失笑,“也是!看来我得卖力破案了,身负重任啊!”
“说不定是我先破案呢。”丁翊调侃他。
“我这个专业的会输给你个业余的?还没睡醒呢吧?”
“试试看就知道了!”
“去!走吧!苏老师还等着你呢。”
丁翊笑着上了车,后排传来苏蔓华羡慕的叹息声,“丁大哥,你和展队长的感情真好!”
尤其是走入社会后,这种交情更是显得弥足珍贵。她和凌越也是无话不说的朋友,遗憾的是如今落脚在了两个城市,彼此更多的是通过电话和微信联系。她们是初中同学,初三时,苏父从岭海分局调到了鹤东省局,她也转到了鹤东读高中,自那之后,她就没交到过像凌越一样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
丁翊笑道,“最佳损友。”
“损友才好呢,如今这个社会,谁不是带着面具?当面可以把人夸成一朵花,背地里怎么落井下石还不知道呢。”
“你就不是。”
苏蔓华半晌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读书读傻了,又是直肠子,改不掉也不想改了。”反正她不求名不求利的,活得自在开心就好。
“不用改,”这正是你可爱的地方,丁翊硬生生把后半句咽了回去,又憋了句,“你这样的朋友才值得交。”
“我吗?丁大哥你当我是朋友?”
“当然。”目前只能这样,来日方长吧!
苏蔓华心里乐开了花,她自己也搞不懂,她明明不缺朋友,怎么丁翊一句把她当朋友,就能让她心情飞扬起来。
车子很快就到了苏蔓华住的小区,她的车被送去了修理厂,车位也就空了下来,她让丁翊把车停到她的车位上,停好车后,丁翊又一路把她抱回了家。
进门把她放在沙发上,丁翊才发现她家还挺大,不是他想象中的单身公寓,“你一个人住?”
她点头,“以前全家都在鹤东,我爸爸去年才去岭海挂职,我妈上个月退休也过去陪他了。”严格说起来,她是从昨天才开始一个人的生活。
说起父母,她有些感慨,父亲从前在银监局监管科任职,从她有记忆以来,父亲鲜少有陪她和母亲的时间,天天不是这里出差就是那里检查,她上初中后,父亲终于调离了监管科,算是清闲了下来。可没过两年又被调到了省里,母亲的工作却难以调动,直到三年前才如愿调到了鹤东,去年父亲又被安排去岭海挂职,好在母亲退休了。这么多年来,两老一直聚少离多,但他们的感情却一直很好。
有时候苏蔓华会羡慕,想着将来一定要找一个像爸爸一样有担当的男人结婚。可她遇人不淑,大学谈的第一个男朋友,哦不,她甚至都还没答应对方正式交往,那个人竟然因为参加她们宿舍的聚餐,迷上了她一个长得特别漂亮的室友。
那种心情难以形容,像吞了苍蝇一样难受,从那之后,她知道有的事情还是应该尊从内心,否则即使勉强自己接受,也不见得会有好结果。
脚上温暖的触感,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没受伤的右脚泡在了热水盆里,丁翊蹲在她身前,已经拧好了毛巾正准备帮她擦拭受伤的左脚。
她吓了一跳,本能的想要收回脚,却被丁翊一下就捉住了,“别动!医生说这只脚不能用力,你忘了吗?”
她红着脸嗫嚅道,“我……自己洗……”
丁翊一本正经道,“你要是弯腰,这只脚就会受力,你这样要什么时候才能养好伤?”
好像挺有道理哦!
“那……麻烦你了 。”苏蔓华脸上火辣辣的,低着头连看都不敢看他,也错过了他脸上的表情。
丁翊嘴角悄悄地拉高,很快又恢复如常,“朋友之间,何必客气。”
苏蔓华疑惑,是吗?她还没有交情好到愿意帮她洗脚的朋友呢,这么看来,丁翊这样的朋友可太难得了。
丁翊将她白皙小巧的左脚握在掌心里,避开包扎的地方,用热毛巾仔细帮她擦拭干净,才让她套上毛拖鞋。
右脚还在热水里泡着。
丁翊坐到了她身旁的沙发上,“右脚多泡两分钟。”从商场出来时,他忘记了帮她捡鞋,让她就这么光脚晃了一晚上,虽然是夏天,但鹤东昼夜温差大,脚受了凉气还是应该泡泡。
“嗯。”苏蔓华神色恢复了些,见他没再盯着她的脚,精神也放松下来。
她上午才睡着,睡到下午被展旭东的电话吵醒,接着又经历了后面一系列事情,已经累到精疲力尽,这一放松,还没到一分钟,她就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丁翊拿了两个抱枕塞在她身侧,蹲下身握住她小巧的脚掌,原本只是打算帮她擦脚,可擦着擦着心里就起了不该有的想望。他不是个重欲的男人,这些年也从来没有女人能让他产生想要的邪念,没想到她一双漂亮的脚丫子,竟然就勾起了他对她的绮思。
他细细擦拭着她的脚,认真得像是在对待一件无价的工艺品,眼底是肆无忌惮的火热。这一刻,他的理智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像着了魔,低头缓缓靠近她秀气白皙的足背。就在他的唇就要触到她的脚背之际,一阵电话铃声惊醒了他。
他将她的脚套上拖鞋,起身拍了拍额头,仿佛想要拍醒自己,然后走到阳台上去接听电话。
是展旭东。
“你还在苏老师那里吗?”
“嗯。”
“你今晚最好就待在她那儿。我们去调了商场的监控,那人去触发警报的时候被拍到了脸,他是我们一直在通缉的人,是顾魏手底下的人叫王全胜,可以说是个穷凶极恶之徒。”
“你们什么时候能抓到人?”丁翊抹了把脸,这不是考验他的自制力吗?
“不知道,抓到人我第一时间告诉你。”展旭东说完就挂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丁翊脸黑了一半,他怀疑展旭东是在故意整他。
沙发上,苏蔓华睡得正香。丁翊坐在她身旁,看着她温柔的眉眼,心里的烦躁瞬间就去了大半。
他失笑,他们认识的时间不算短,可三天之前她对他来说还只是路人甲,没想到才经历了这么点事情,他就栽在了她身上。
如果三天就可以爱上一个人,那一辈子岂不是太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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