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孽缘也是缘
硬撑着昏沉沉的身体从床上爬起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徐没踹了沙发上的陆离一脚，转身走进洗手间：“起床！下楼吃饭，我快饿死了。”
陆离倚靠着洗手间门站立，满脸倦态的看着正在刷牙的徐没，挂着一副看笑话的神情，说：“你知道昨晚你跟那玩意儿干啥了吗？你又笑又哭，讲了一个小时的话，唱了一个小时的歌，演了一个小时的小品，所以你和它度过了大半个晚上美好的时光。”
徐没越过他看了眼背后的代步机，怯弱的不说话，把手里的毛巾盖在陆离鄙夷的脸上，强装淡定道：“少废话！洗漱！下楼吃饭。”
换衣服的时候看到膝盖大大小小的淤青，徐没懊悔得想找个洞钻进去，又怕被陆离看穿，只好心里暗自较劲，自己尴尬也总比被陆离揪着不放的嘲笑来得爽快。
下楼随便找了家面馆，靠窗坐下，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暖洋洋的洒在身上，陆离两腿一蹬，把手枕在脑后慵懒的靠在椅背上，“不红也有不红的好处啊，你看看这么美好舒服的阳光，一般人哪享受得到。”
徐没单手支撑着脑袋，同样无力的靠在桌子上，听到陆离的话，端起热茶抿了抿，示意他看周围，“这么多人你当人家不存在？”
陆离百无聊赖地说：“我说的是艺人！”
陆离说的没错，他们的工作性质就是如此，获得别人难以获得的东西的代价，就是失去别人容易得到的东西，而人往往都是追求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所以他们才会像个泥鳅样在泥潭里不断挣扎。
陆离突然眼神一紧，表情怪异，呲牙咧嘴地说：：“不是吧？我靠！这样也能遇到？”
徐没以为又是他招惹的那个单纯小姑娘来寻仇，刚抱起看好戏的心态，就看到苏洁走了进来。
苏洁点好餐看到徐没朝她招手，忙快步走了过去，吃个面也能遇到偶像，算是走大运了，表情也自然的轻快。拉开凳子坐下的下一秒，脸就瞬间垮了下去。
陆离愤愤地指指苏洁又指指徐没，最后指着自己：“啥意思啊？看到他就笑得跟红杏出墙似的，看见我就跟一苦瓜样，我上辈子撅你祖坟了？”
苏洁不屑地哼了一声，“这你得问我祖先去。”
“看来我是得抽空去问候你祖宗了。”
“你怎么骂人呢？”
“我哪骂你了？”
“你刚不说问候我祖宗吗？”
“是你让我去问你祖宗的，我不是顺着你话往下说吗？”
“……”
看他们准备争个不眠不休的架势，徐没只得当和事佬，“别吵了别吵了，这么巧撞见也是缘分啊，冷静，冷静，吃面。”
孽缘也是缘嘛，徐没心虚地想着，给恰好端面过来的服务员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
他本想问问叶珥的消息，话到嘴边又总觉得奇怪，毕竟只是萍水相逢怎么问听起来都有些蹊跷，再看看吃个面都快打起来的两人也只好妥协。
从面馆出来，或是天气太好，气氛都平和了许多。
“陆离，我得上楼收拾一下去趟公司，你送苏小姐回去吧。”
陆离还未开口，苏洁就嫌弃地说：“不用了，我坐地铁就好了，再说了，坐他的车指不定会倒什么霉呢。”
陆离就不乐意了，“本来不打算送你，听你这么说我还偏要送，你越不开心我就越开心，气死你。”
说完像个赌气的孩子直接硬把苏洁塞进了车里，徐没在原地哭笑不得，陆离大概自己都没发现，在苏洁面前他其实很不一样。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
相像的人在一起，只是照镜子，毫无乐趣，而截然不同的人在一起，才有碰撞才有火花。
陆离和苏洁都是追求新鲜刺激的人，很多事情其实早有伏笔。
在上海的另外一边，商贸大厦楼下，一辆款式张扬的红色跑车停住，车窗缓缓摇下，李雪涵伸出头朝江远奇打了个响指，“发什么呆啊？好久没见到美女了是不是？上车啊！”
江远奇愉悦一笑，拉开车门边系安全带边说：“干嘛跑来接我？害得我车放在公司，明天走路来上班啊？”
李雪涵递过口香糖，也不看他“少得了便宜还卖乖，大不了明天早上本小姐发散心顺便再送你一程呗。”
她狐疑地问：“话说，这么久没见你看到我怎么什么反应都没有？”
“你要什么反应？”
“嗯……比如惊讶……意外之类的。”
江远奇笑而不语，看到车影就知道是她了，除了她很少有人喜欢这么张扬的车。仔细看看她倒的确是出落得更加亭亭玉立，不再是那个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妹妹。
“你不住宿舍吗？怎么会在这……”
“拜托，今天周末，你还好意思说呢，回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要不是我爸说我都不知道。”
一路上都在听李雪涵数落他，心情反而格外的好，无论外表怎么变，她依然是那个心直口快、单纯善良的小姑娘。
他们直接去了李雪涵家，他父母也都在，两家人其乐融融的共进晚餐，江远奇突发奇想拍了张照片传给叶珥，满意地低头笑了笑把手机放进口袋。
他细微的表情被李雪涵收入眼底，他看手机，她在看他，不同的内容，相同的认真。
江父给李父斟满酒，笑声爽快，“涵涵啊真是越长越好看了，远奇对公司的事也越来越上手了，等涵涵毕业啊就把两人的婚事给定了，老李啊，你觉得如何啊？”
江远奇笑容募地僵住：“爸！”
饭桌上的人注意力一下集中在他身上，他突然不知该说何才好，忙把声音低了先去，“你瞎说什么呢？”
几个长辈都三言两语的表示赞同江父的提议，只有江远奇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看了眼平时性格乖张的李雪涵，期待她跳出来大声反驳，然而她只低头扒饭，面无表情，像是压根没听见一般。
吃完饭李雪涵送他们一家离开，江远奇为难地开口：“我爸就是老爱开玩笑的，你别放心上，我替他跟你道歉。”
李雪涵没说话，看着绝尘而去的汽车消失在视线之中，笑容苦涩，别放在心上？二十几年过去了才来说这句话，会不会太晚了一点。
12、那些你很冒险的梦
叶珥洗完澡准备吹头发，就看到了突然弹出来的对话框，一时间呆坐在凳子上。
桌子上满满美味佳肴，几位长辈眉开眼笑地交谈，看起来颇让人羡慕，叶珥的视线却落在他旁边的女孩身上，无法移开。白色碎花露肩衬衫，长发松软的搭在肩头，一颦一笑尽显美态，笑容明亮得有些刺眼。
那个人是李雪涵？！
僵着身体许久才手忙脚乱的找吹风机，好几次吹得头皮发烫，她冲进洗手间往脸上连拍了几把冷水，压下不安坐回电脑前，“这是在哪呢？”
“在李叔他们家吃饭，好久没这么开心了，跟你分享一下。”
“恩，旁边那个是……李雪涵？”这三个字从嘴里说出之时，有种说不清的难过。
“你认识她啊？也是，你们高中同级，认识也很正常。”
她曾经唯一的朋友，也是后来最恨的人，怎么可能不认识？记忆里的细枝末节拼凑成完整的指引线，有些被时光掩埋的真相逐渐扑露出来，她很想逃避。
高一初夏，叶珥戴着耳机安静的坐在路边，柳絮飘了全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踩着路面的落叶走到叶珥面前，“我们做朋友吧？”叶珥拔下耳机，抬头看着满眼倨傲的女孩，声音清冷：“为什么？”
“很简单啊，就咱俩没朋友啊。”她眼神里的无害和单纯让叶珥在后来，不管怎么被她恶语相向，她依然觉得那是个善良的女孩。
叶珥笑道：“好。”
李雪涵说得没错，她们都是被孤立的对象，李雪涵这样家境优越，外貌出众，性格乖张的人和叶珥这样清冷、倨傲，成绩优异的人都不被欢迎。
从小到大，叶珥从未主动与谁热络，她的世界里只有她自己，李雪涵闯破了围墙，使她开始慢慢去接纳以外的世界。
李雪涵爱凑热闹，拉叶珥逛商场去游乐场，在叶珥生日的时候办个巨大的聚会。尽管在光鲜亮丽的她面前，叶珥就像一个影子，但她总未有不悦。
直到有一天，李雪涵突然甩开了她伸过去的手，再也没有牵起过。她们短暂的友谊就很简单的画上了句号，像一段不着边际的恋情，莫名其妙的开始，莫名其妙的结束。叶珥去找她，她站得很远，“没有为什么，就是讨厌你。”
“既然你讨厌我，当初为什么要接近我？”
“叶珥，你别傻了，我从未把你当过朋友，我只是可怜你。”叶珥忽然很想笑，李雪涵凭什么觉得她需要被可怜？她最不需要的就是别人的同情。
而李雪涵心里那句没能说出口的嫉妒，叶珥也不会知道。
曾经亲密无间的友人，再插肩而过也不会有任何异样，彼此心里从刚开始的翻江倒海到后来的平静如水，一切经不起考验的都在时光巨大的洪流中被冲散。
高三省统测，叶珥拿到了全校的保外就读名额，她守着那颗小小的糖果，像拿到了定心药丸，小心呵护着。
流言，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武器，无色无味，摸不见看不着，在你丝毫没有防备的时候刺伤你，空穴来风的东西不需要任何说明，无形之中便可以毁灭你甚至是你身边的人。
高考带来的巨大压力压得她踹不过气，而流言蜚语的冲击力远比此更可怕，她只得匍匐前进，不停和心里冒出的可怕念头斗争，在一堆指指点点中几次想过结束生命。
她去质问李雪涵，李雪涵像个发怒的疯子，摔掉一切能摔的东西，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叶珥，你抢走了我的一切。”
叶珥嘴角升起一抹冷笑，满心苍凉，自己抢走了她的一切？她高高在上、受人瞩目，一脚一脚把自己踩进泥土里，最后反过来控诉自己，仿佛她才是那个受害者。
叶珥几乎用光所有力气才让自己没能一头载进闲言碎语里，她何德何能值得李雪涵费尽心机要毁灭她？
此刻看着这张照片，她明白了，她都明白了，原来那一切无解的根源是江远奇。一行眼泪从眼角流下，脸上却挂着笑，不知是为自己还是李雪涵，或许是为这个无厘头的命运。
如果李雪涵告诉她，她一定会收起心思，远离江远奇，而她选择最决绝的方式把所有人都推往万劫不复之境。
恨一个人太累，叶珥不愿变成仇恨的傀儡，这些年只得逼自己忘记。年轻时候受的委屈，因为无力反抗，再回想起来比当时会更加疼痛。
作者微博：叶莫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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