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七月十五,老家人俗称七月半,同样称半的还有农历的八月。其实这个半字月月有,但就没有人把其他月份的这个日子这么称呼。
乡下人的节日是日子,度娘还没出世就在过了。一代又一代人默默地传承着,像有根无形的接力棒无声地传接到现在。什么“中元节”“西元节”的,小时候没听说,也没人说过。
七月半不是节,是个祭祀先祖的日子。乡下人实在,心善,吃过晚饭还要给那些孤魂野鬼烧点零用钱。夜静时,被浓密的树枝遮挡的村庄里,扑哧就闪出一束火苗,突地响起几声鞭炮,即便没见到鬼也有些吓人。
儿时这天,父亲会起早上街,买几刀大裱纸,几挂小鞭炮,还要称点荤菜回来。母亲就要比平时忙一点,做三碗祭祀用的“碗头菜”,煮半锅饭,祭祀是不可以用稀饭的,再苦再难,也要盛三碗米饭出来,不能让先祖们在另外一个世界里伤心落泪。母亲忙的时候,父亲也没闲着,在黄裱纸上敲上“钱印”,再将堆码整齐的裱纸旋成扇形,然后一起放在母亲准备好的大竹篮里,上坟是男人的事,先祖们还是有重男轻女的思想的。我们跟在父亲身后,嘴里不说话,心里挺兴奋,巴不得早点听到鞭炮响,跪拜完毕就可以吃饭了。因为这天的饭才是名副其实的米饭,不像平常粥啊糊啊烀山芋啊的,饭碗里还能摆上几块鱼肉,我们会端着去隔壁人家去炫耀一番。
当然这似乎是很早很早的事了。
外出打工后,我就没回去过过七月半了,清明节也没回去过。那些年父亲身体不错,许多事情我们都指望着他,到那天先祖们依旧有饭吃,有酒喝,父亲还唠唠叨叨地问候他们几句。
去年我第一次回去做清明,那时是父亲去世满百日。我再也没有了指望,父亲的饭轮到我来送了。在公墓的石碑上,我看见了风再也掀不起父亲的满头白发,风雨雷霆,冰霜冻雪也挡不住的笑脸,像是鲜活的一样。
看着他慈祥的笑容,我的眼前便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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