拘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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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内烛光摇曳，偶尔传来阵阵靡靡之音，听了这么些年人间的琴乐之音，我也不得不说这女子的琴技着实了得，忽而传来一阵轻声呢喃：“彭爷，您花眠宿柳游戏花丛这么些年，可曾动过真心？”那女子的声音中有一丝期待一丝娇羞一丝怯怯。这时我听见那熟悉的声音笑道:”莺歌，世间可有男子见了你不动真心的？我彭铿也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之后的声音我就不想再听了，啊呸，衣冠禽兽。

    想我堂堂一介鬼差，一切阴魂听本大爷的名字莫不闻风而逃，如今竟沦落来听墙角根，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我看了一眼身旁的黑无常，我碰碰他的肩：“小黑啊，今日又白费了一天了，这姓彭的活了八百余年，他的日子倒是过得潇洒，妻妾无数子孙满堂，可苦了你我兄弟了，上月俸禄又被扣了，可怜啊可怜啊，看看我饿的，哪里有昔日白无常的飒飒威风啊。”

    小黑依然是那副臭脸，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我笑嘻嘻地接过：“还是小黑待我好。”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觉得他脸抽抽了一下，显得那脸更丑了。

    我拿着银子去买了壶酒，借酒浇愁，小黑在一旁默默坐着，也不说话，和这样一个闷子日日待在一起也着实枯燥无味。想到那愁人的差事：“小黑，你说，生死薄上怎么没有那人的名字呢，我一定要想法子拘了他的魂，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让他受尽酷刑，不枉我这些年风餐露宿所受之苦。”

    小黑冷冷地说：“你我鬼差，只负责拘魂。”只负责拘魂，无权判罪，真是一针见血啊，我彻底颓了。

      “铃铃铃”哭丧棒响了，又有倒霉蛋死了。嘿，巧了，看到金光闪闪的彭府两个字，我内心很是澎湃，冥王保佑，让我这次能拘了那姓彭的魂，忽而看到一老太太：“鬼啊”。

      我内心十分无语：“大婶，你也已经是鬼了。”再说了，我白无常长的那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她肯定是被小黑吓到了，一定是。

    这大婶是姓彭的某一任妻子，拘了魂后，我和小黑依旧去听墙角。那人正在屋内默默饮酒，似是有些神伤，活得久又如何，还不是一介凡人，为七情六欲所累，偿世间八苦。忽然他起身站起来，站在一幅画像前发呆，我默默凑过去看那幅画，画的是个背影，广袖宽袍，纵然是背影，也瞧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凌人气势。背影看着有些眼熟，我抬眼望着小黑，刚想问一句我们是不是见过这人，却瞧见小黑一副见鬼的模样，咱在地府啥没见过，吊死鬼车裂的分尸的凌迟的，各种狰狞面目早已习以为常，小黑这样子，着实有些丢人。

    彭铿盯着那画，看模样有些神伤，他用手摩挲着画卷，慢慢地闭起了眼。我听见他缓缓开口：“八百余年，遍寻不见，我发现我再也记不得你的面容了。”

    这人，原来还是个痴情种，不过这画卷看着，像是男人啊，了不得了不得。

    从彭府离开，我问小黑：“小黑，那画中之人，我瞧着有些熟悉，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小黑看着我：“那是冥王。”冥王？我的内心万马奔腾，这人见过冥王？那冥王肯定知道这人的名字为何会不在生死薄上，我拉起小黑准备去找冥王问清楚，顺便算算我这些年被扣的薪水。阎王大人事忙，没空见我们，我们还是得从姓彭的那里找到答案。

    啧啧啧，要不怎么说这人是衣冠禽兽，刚死了一个老婆，又在这里跟小妾厮混，二人打情骂俏间，小妾问了一句：”老爷，我进府这么些年，瞧着老爷模样一点都没有变，还是那般剑眉星目年轻俊朗，我也听人言，老爷可以长生不老，福泽绵长，妾今日按捺不住好奇，不知老爷可否告知一二。”

    那姓彭的却低头一笑，看向我们这里，我心虚了一虚，又想起他是活人，瞧不见我们，我又重新梗起脖子，狠狠地看回去，他轻轻道：“人人都想长生，却不知道待你身边之人一一离你而去，你却无能为力，人人都怕生老病死，而我”，小妾问道：“老爷？”他抚了一下小妾的肩：“没什么，你且拿纸笔过来。”小妾没有多问，我心中气愤，这人不会在这会想写诗吧。

      他写完之后对小妾说:” 当年地府阎王办案，阴间太过晦暗，他老人家随手在生死簿上扯了一页，当作灯捻子，正好那一页是我的名字，既然生死薄上没有我的名字，我自然可以长寿不衰了”。小妾笑嘻嘻地捶了锤他的肩膀：“哎呀老爷又说笑了。”彭铿却没有笑：“你将这封信交给夫人，并叫大家都来大厅见我。”

      小妾笑了，我和小黑却不敢笑，我们赶忙回到冥府，在走的时候，仿佛听到一声喟叹：“而我，怕求不得。”

    生死薄竟然真的被人动过，我们禀明冥王，我们那无悲无喜睥睨众生的冥王，我竟在他脸上发现一丝莫名的情绪。他缓缓道：“重整生死薄，拘魂来冥府”。

    去拘魂的时候，彭铿的脸上竟挂着一丝笑：“你们来了。”

    我们来了八百年了，只是你看不到。

    “八百年，我终于可以交差了，你有什么未了之愿吗？”看见他那样子，我竟然有些不忍。他道：“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约莫八百年前，我救过一人，他许我一愿以报恩情，我那时年幼，也没当真，只说了一句，惟愿长生不死。现在想来，他怕不是凡人吧。”语气中满是自嘲。

    小黑道：“那是冥王。”

    彭铿这时真正的笑了，那一笑如云销雨霁“我竟猜对了，我终于可以再见他了。”

  我这时却不解：“彭铿，你为何要告诉我们生死薄之事？”这时我再猜不到他故意告诉我们这事那我真的是枉为冥府第一鬼差了。

    他道：“为偿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