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心入脾炒面香

作者: 山沟里的小冯 | 来源:发表于2018-04-17 14:34 被阅读28次

    霜降一过,即是山里柿子的采收季节。摘回柿子的同时,特意拣几个熟透的红柿子,用来拌炒面。半碗炒面,一个红柿子,一勺滚热的豆沫儿汤,搅拌一起,一碗喷喷香、蜜蜜甜的炒面拌好了,夹一块放入口中,沁心入脾,甚为爽口悦心!

    再将这碗炒面拍下照片,上传QQ空间,刹那间引来近百位“友友”围观,垂涎欲滴,拍手称赞!

    这是一碗什么炒面?甜柿子拌炒面。这么一解释,更令“友友”们一头雾水。

    在邢台西部山区路罗四五十里绵长的山川里,炒面又是这里祖祖辈辈的主食干饭。无法考证哪位先人发明了这种吃食,既方便,又顶饿。

    在这道山川里,上世纪八十年代之前,更是家家都离不了的主食。那时候,谁家都会有一大瓮炒面,要没这一瓮炒面,那光景就没法儿过了。

    但这炒面一定不是城里人眼里的那个把面条再加鸡蛋或肉炒食的炒面!而是用晒干的玉米,放入大铁锅内,加入一些河沙,灶膛内呼呼的火苗舔着锅底,风箱呼哒哒拉得山响,灶边立着母亲,

    手持四尺长的木柄“拨拉”在锅内不住劲地搅动,直到锅内玉米粒噼里啪啦爆响,不少玉米粒爆成了白乎乎的玉米花,这就立刻出锅,筛子一过河沙,倒入备好的篓筐里。之后,将炒好的玉米扛到水动的石磨房里去磨成面,这便是山里人碗里顿顿不离的沁心入脾的炒面。

    这是我记忆里最好的“光粮食炒面”。除此之外,还有其它的各样炒面,加入炒好的谷糠,这是“糠炒面”,吃起来不怎么爽口;加入野生橡树的果实,这是“橡瓣炒面“,吃起来有些涩,容易胀胃;

    加入柿树春天早期落果的小柿子,这是“柿篓炒面”,吃起来更涩,更难以下咽;加入加工柿子时旋出的柿皮儿,这叫“甜炒面”;加入酸枣皮儿,这叫“酸枣面”。

    山里人真是好口福,仅“炒面”就有这么多样。其实,这并不是山里人在弄炒面花样,而是生活所逼——无奈之下逼出来的花样儿啊!那时生产队里分下的玉米哪里够一般人家一家七八口人甚至十几口人一年的生活消费呢?

    因此春天柿树落小柿子时,奶奶、母亲们就到树下拾些落果的小柿子。到秋天,橡树落橡果时,母亲便翻山越岭穿梭在浓密的橡树林里拣拾一个个的橡果。

    对于小柿子和橡果,要在大缸里浸泡好多天,其间要换好几次水,去掉涩味儿,放到房上晒干,在石磨上磨成面,再搀入些玉米炒面,这样可省去一些玉米,可这些“炒面”并没有什么营养啊!相对来说,糠炒面和甜炒面还好一些。孩子们谁也不愿意吃,大人们拉下脸喝斥:“不吃你不饿!糠炒面咋啦?这是健胃的!”

    制作炒面最好吃的玉米要属近邻山西和顺县的玉米啦!这是啥原因?父辈们说,山西的气候原因,春天种下的玉米,秋天下霜了才收的,生长时间长,出面就好吃。

    而我们河北相对来说,割了麦子之后,玉米才起身长,为了不误种麦子,又早早收获了。因此,我们岭下的父辈们便背上白面、甜柿子、花生,甚至榆树皮这些山西没有的东西到岭上与山西“老西儿”们兑换。

    我曾经跟着父亲与三叔到山西和顺县松烟镇常峪村去换粮食。从我们这里走山路约四十多里才到常峪的。父亲背着几十斤刚磨出的白面,三叔背着夜里刚炒好的四五十斤花生,我空手跟着他们。

    鸡叫头遍,我们就起床吃饭,踏着月色上路。走过三里之外的洺水村,穿过十多里的母猪洼,再攀上四五里的岭盘,就到了山西的地界。东望,太行群山连绵迤逦,云雾缭绕。西看,天高云淡,一马平川。

    岭口的风呼呼作响,虽是初冬,身穿单衣,哪顾得上欣赏如此美景?要过走马槽村、岭头村,再过灰调曲村,大约二十多里才到了常峪。本家姑姑就嫁到了这个村,并且还有另外几家亲戚。一路连冷带饿与困乏,中午美美地吃了一碗山西的“光粮食炒面”,那个香啊,而今仍回味不忘!

    本来当天要返回的,可姑姑怕我走伤了腿,硬要我住一夜。这样,我们爷儿仨留了下来。三叔还特意带我到松烟镇上转了一圈。第二天仍是鸡叫起床,姑姑给做了豆米汤,又吃了一碗炒面。三叔和父亲各背了百十斤玉米,亲戚们送了二十来斤炒面让我用包挎回。一路上那个兴奋啊,疲劳与寒冷早已抛至九霄云外了。

    这炒面更是那时候孩子们的主食和零食。那时候孩子们上学放学,甚至星期天到地里去,口袋里都会装着炒面。每个人都会到村里医疗合作社找村医要上一个装打针药品的纸盒子,把盒里隔离药品的纸隔子撕去,装入炒面,把盒子盖好,外边缠上皮筋儿或布条。

    吃的时候,用一个小勺从盒子里铲一点儿放到嘴里,咕哝半天,方可下咽。更有调皮的嘎小子们,看到你刚把炒面放到口里,就会来问你:“你家的炒面粗不粗?”无论你回答“粗”还是“不粗”,都会将口中的炒面带出来,枉让你浪费一口炒面。

    目的达到了,嘎小子会“哈哈”大笑着跑远了。也有更嘎咕的小子,在嘎小子故意询问之时,对着他的脸会故意说一声“粗“,将一口炒面全喷到他的脸上,而此之后,嘎小子们再不会来调弄人了。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爷爷们最大的梦想还是吃上“光粮食炒面”就满足了!1981年我到浆水中学去读高中,每次往学校去,母亲总会让我背上一小袋炒面。这样,每顿既可以吃饱,还可以省下饭票。

    特别是冬天夜长,每每下了晚自习,回到宿舍,在火炉上坐上饭盆子,加上水,待水开后,加入炒面,用筷子急忙搅动,一会儿工夫,满宿舍飘满香气。大伙儿你一口,我一口,眨眼间一盆炒面盆干底净了。

    待我们毕业那年,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粮食产量翻番了,爷爷们的梦想不仅实现,而且有了突破,炒面慢慢淡出了山里人的饭碗了。爷爷们常念叨:做梦也没想到,不吃炒面了!

    时过境迁,光阴转换。如今的山里人吃炒面那竟是吃“稀罕儿”了。前几天,有位市里的朋友与我联系,让我制作山里的炒面并他负责代售代销。令我惊叹不已!呀!淡出山里人饭碗的“炒面”还会走上城里人的饭桌!

    (本文摘自《邢台日报》副刊  作者:冯兵绪)公众号:damei8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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