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中烟波楼,素以荆酒半刻为一绝,酿酒程序独特,负责各环节的都是割去了舌头目不识丁之人。
曾有一批人用十年的时间潜入烟波楼,欲盗走酿酒程序和秘法,在身体上刻下图解,最后被发现,十余人尽数被剥皮取图,一时觊觎着闻风丧胆,再也没见潜伏之人。
这烟波楼背后必定有一个庞然大物,而在荆州有这般实力,恐怕只有流沙。
“来,哈哈,曹兄,这烟波楼的酒,当为荆酒一绝,俗话说:世人皆言荆酒烈,半口烟波腹火灭,烟波楼酒,醇厚浓香,细品如烟波浩渺,浩浩荡荡啊。”
曹大贵端起酒,笑道:“既然这酒如此妙哉,不知如何饮之?”
林枫眼中一亮,大拇指一竖,说道:“行家!天下之酒各有所长,这烟波楼的酒名为半刻,半刻需用樽爵盛之,饮之余一滴挂于杯沿,半刻方落下。”
“如此说来,这酒竟如此浓稠?”曹大贵拿起端详。
“然!故饮此半刻酒需运气打开下颚,任其一杯如细流不断。半刻不会倾泄而下,而是缓缓沿着食道而行,行至腹中砰然晕开,此中滋味非言语所能描其万分之一啊。”林枫说得神乎其神,双手比划。
曹大贵慢慢倒入嘴中,闭眼片刻,睁开时已是两行泪注,张开嘴,腹中一声低吼。
曹大贵立即抹掉眼泪,笑道:“哈哈,林兄见笑了。”
“诶,无妨,懂此酒者,总有其感慨,这便是言语所不及之处,长卿乃性情中人,不知今后去往何处?”
曹大贵又倒了一樽,“江湖何其大,然长卿喜漂泊,难以栖身定居一处。”
林枫慢饮一樽,神情有些寥落,随即笑了笑,说道:“荆州地广,曹兄可慢游,若需要林某,当尽我所能。”
曹大贵立即放下酒爵,抱拳说道:“长卿实有难言之隐,还望林兄见谅。”
“诶,出门于外,谁还没个私事,莫再谈,莫再谈,对了,下月十五望江楼有一场诗酒论,曹兄可去否?”林枫伸手打住。
“哦~竟有此等盛事?”曹大贵又是一爵下肚。
“诗酒论三年一次,大多为荆州之人,不过近几年倒是渐渐声名在外,邻近的几个州多有慕名之人前来。”林枫娓娓道来。
曹大贵目光炯炯的看着林枫,“何人所办?”
“鬼谷之流沙!”林枫眼中似乎有些韵味。
曹大贵放下手中的酒爵,拿起樽慢慢倒满,“林兄……是流沙中人?”
汩汩的酒如细流注入酒爵,泛起碎碎的泡沫,荡出满室的咕噜声,让曹大贵此时的话也林枫回荡心头。
如果是,那这烟波楼后面想必也是流沙无疑了,如此说来,曹大贵倒是觉得这话问得蠢了点。
林枫站起身,看着楼下往来的车辆行人,“曹兄所结乃林枫本人,至于林枫是不是流沙之人又有何关?”
“哈哈,弟愚钝,正如林兄所言,如此下次相约望江楼!”
“曹兄慢走!”
曹大贵拿起破铁剑,走出了烟波楼。外面暖阳尽洒,但他心中却如同行走在山间密林,重重叠叠,交错差互,不知何处才能退尽雾霾。
“对不起!”一声银脆的惊呼。
曹大贵站定身子,才发现撞着一位姑娘,掉了一地草药,连忙蹲下身去捡,“抱歉,无意撞到姑娘,不知姑娘可有损伤?”
女子接过草药,眼前十七八岁的一位青衣少年,穿着朴素,腰间挂着一把黯淡无光的铁剑,手中拿着一把古朴如玉的洞箫。
长得倒是眉清目秀,一身书气,不过除了那只箫,打扮着实清贫了些,女子淡淡说道:“无碍!”
曹大贵有些不好意思,身无分文,不知如何赔谢,望着一抹绿影远去,欲言又止,喊道:“哎!姑娘!”
“何事?”女子转过头答道。
曹大贵纠结了一下,“无事。”
唉,江湖再大,没钱财也无法行走,就像那个喜欢听他吹箫的姑娘,她有她的责任,曹大贵要曹大贵的自由,所以那一丁点的欢喜不适合在那时候谈起。
于钱财,曹大贵决定当个杀手,他决定抛掉师兄的教诲,把血凉一凉,冷下来。
官府每年都有一些无法抓捕的罪犯,为了抓回又不失官府的脸面,朝廷便假借一些江湖门派之手。
庙堂与江湖处一片天空,却又是两个世界,既不重合也不平行,交接之处便是兴亡更替所在。没有哪个门派与官府没关系,也没有哪个门派能把这个关系交深或让其浮出水面。
就如同唐门,此前的砺剑山庄,杀手盟,走在刀刃上若没准备随时丢命,那么便会第一个死去。而砺剑山庄能幸存下来与庙堂撇清关系实为异数。
当年一时甚嚣尘上的杀手盟,一度是江湖令人闻风丧胆的门派。
听一些堂客说是杀手盟在阎王手中抢了太多人命,削减了阴德,才招致灭门。
可那些行走江湖之人谁不知道,杀手盟实为众门派所灭。杀手令上悬赏的一百多号人倾尽所有财物灭掉杀手盟。众门派也觉得此等利润尽数落在一个门派手中着实不快,于是明面上收下了悬赏罪犯的财产,以此为师出之名,灭了不可一世的杀手盟。
朝廷于此事之后也觉如此大的一块肉不分狼食之,只会招惹更多的狼,于是便每个门派皆发剿罪令,以平风波。
曹大贵接了流沙的第一单生意,赏金三十金。
好大的手笔,估计流沙得到的钱会更多,曹大贵心中暗道,随即提着铁剑远去。
他甚至不去问所杀之人是否必须死,是否有罪,曹大贵手中拿着三十金,不知如何用,当晚坐在荆州城头对着明月又吹起了《明月夜》。
箫声如一只孤魂野鬼,在这荆州上空一直飘荡,无处安定,吹着吹着,曹大贵便也觉得自己如同这箫声一般。
诗酒论越来越近,荆州也越发的热闹,曹大贵依旧一身青衫,一把破剑,一支箫,除了吃睡的开销,剩下的金全部放在包裹中。
终于十五这天来了,荆州的酒价也翻了一翻,但仍抵不住供不应求的嗜酒之人。
望江楼对江而立,占地千余亩,山河一览无余,如今里面之人却摩肩接踵,人山人海。
曹大贵在不远的角落出瞧见了那日的绿衣姑娘,本想上前为之前之事说声抱歉,但身后沉甸甸的黄金浸染鲜血,想了想也就断了这个念头。
“长卿!”林枫远远的看见了曹大贵,走了过来。
曹大贵抬头一瞧,“哈哈,林兄,好久不见!”
“是啊,没想到曹兄果真来了,走,上楼一叙。”
“咦,十九,你如何也在这。”林枫不经意间看到了角落的绿衣女子,大为惊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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