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砺剑山庄坐落于斩龙崖。
战龙崖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但再难攻,只要惹到魔教,魔教也要来攻。
月余前,砺剑山庄夜袭魔教青龙山,火烧青龙殿,魔教愤恨之下率众来攻,只是攻又不敢强攻,于是各种阴谋诡计纷纷登场,但都被砺剑山庄一一化解。
如今的局面,魔教骑虎难下,原本天下人以为这个尴尬的现状还将持续很久,却没想到,这一日魔教不声不响忽然从山庄撤走。
魔教的这次撤退突兀且毫无预兆,砺剑山庄众人还在猜测魔教是否是有新的阴谋,没过几日,一个更加震惊的消息传来。
据证实,武林正道大派知北楼将联姻魔教,并且其楼主已安排将门内飘雪使嫁于魔教教主,如今送亲的队伍已在路上。
江湖上向来是打打杀杀、恩怨情仇不断,甚至某个小门小派忽然哪天被灭门了也不奇怪,但堂堂知北楼竟将飘雪使嫁去魔教这种事,江湖中人还是第一次遇见,而这件事在江湖上所造成的影响,算得上是一场风云突变。
1、
人人都从这件事里看出了不寻常,于是各种传言四起,原本就不平静的江湖更加风云激荡。
有人说这是江湖大乱的征兆,因此一些不安分者便趁机生事,扩大地盘;有人说这是魔教的阴谋,所以在这种时候千万不要盲目行动,最好的办法就是静观其变;也有人说这是知北楼堕落的标志,或许知北楼早已被魔教收服,或许知北楼的野心早就不限于偏安一隅,而是想与魔教二分天下。
江湖上的厮杀与争斗暂且不说,确定的是江湖中上人人都在关心并讨论着这件事,当然砺剑山庄也不例外。
砺剑山庄内,众人齐聚一堂,但一时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沉默中,有人看着远山静静出神,有人掰着手指数来数去,有人一颗一颗的向湖里面扔着石子,有人···
“幻三幻三,你是不是又睡着了?”有人问道。
而还有的人,竟然睡着了。
幻三从树枝上猛的坐起来,疑惑问道:“嗯,嗯?讨论完了?讨论出个什么结果?”
但没有人理他,幻三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才醒悟原来什么结果都还没讨论出来。
齐天也在树枝上,此时小声对幻三说道:“堂主,你好歹是一堂堂主,是不是应该认真一点。”
“我一直很认真,”幻三正要反驳,但想一想即使他这么说大家也不信,便也懒得多说废话。
幻三不知从哪掏出石密和大枣,一边吃着一边感叹道:“唉,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就不能让我们好好休息休息几天吗?”
一旦沉默被打破,大家的话也跟着多起来。
伊泽开口道:“此事说来诡异···”
“诶,诡异就别说了,我们都知道此事说来诡异,还是说点有用的吧,”幻三不由分说将伊泽打断。
“讷言,你有什么看法?”藏剑阁曹大贵竟然也没在看书,反而关心问道。
讷言所在的隐鞘堂是山庄的情报机构,如果有什么大家不知道的情况,最有可能是他第一个先知道。
但讷言摇摇头说道:“我也没有更多情报,总之看知北楼主这个意思是急于将事情办成,如果等到花倾雪嫁到魔教,恐怕事情就真的麻烦了。”
花倾雪便是知北楼飘雪使,此女不仅貌美如花,而且在知北楼的地位非同一般,但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安鼠就有点不懂了。
“只是嫁了个人过去的话,哪怕这个人身份地位特殊,其实还算不得什么吧?不见得就会天下大乱,”安鼠不太确定的问道。
“原本是这样,但在花倾雪的嫁妆里还有知北楼的逍遥令,逍遥令是知北楼楼主信物,如果让魔教得到这个令牌,几乎等同于魔教对知北楼有了一半的控制力。”曹大贵耐心解答道,对于这种基本情况,他这个爱看书的藏剑阁主向来是比较清楚的。
“说来说去,究竟我们砺剑山庄该怎么办,其实讨论来讨论去不就是这一个问题吗?”幻三一语直指要害。
“这件事看似与我们关系不大,但我们不可能袖手旁观,”明戈堂主伊泽肯定道。
其他人纷纷点头,于是幻三笑了:“既然这样,那还商量个什么劲,直接出发啊。”
“就是就是,”齐天扛着大圣棍从树枝上跳下,接口道:“搞得这么郑重其事,害得我也跟着担心起来。”
众人相视而笑,也是,不行动光是讨论也得不出一个满意的结果。
尽管想想也知道,这一去又将闹得天下大乱,说不定还会有生命危险,但有些事既然不能坐视不理,那就收起迟疑和胆怯,先干他个天翻地覆再说。
2、
一日以前,送亲的队伍经过了书剑派的势力,现在的位置正是距离砺剑山庄最近的。
蓝天白云之下,砺剑山庄的十数人风驰电掣的向着送亲的队伍赶去。
山庄内,只留下夏小竹、瞎子、痞君和简一等寥寥几个骨干,这次事件重大,他们也担心人去的太少会应付不来。
在毫无头绪的前提下,山庄选择了先从花倾雪入手,毕竟山庄与知北楼飘雪使素有交情,而且对方也是当事人之一,想来应该会掌握有更多信息。
可就在砺剑山庄众人快马加鞭的赶路时,他们又听说了一个消息。据说魔教教主张有忌当年与知北楼主冷心妍曾有过暧昧关系,说是暧昧,具体而言就是当年张有忌曾追求过冷心妍,虽然当年这件事最后以不了了之收场,但似乎他们两人当年确实是互生了情愫的。
这又给本就扑朔迷离的事件平添了许多的可能。
黄昏后,砺剑山庄众人拦下了知北楼送亲的队伍。队伍是拦下了,却见不上花倾雪的面。
送亲的人挡在马车前面,无论如何也不让山庄的人与花倾雪见面。
“我们就是见个面聊几句话嘛,这都不可以,是不是你们楼主临行前特意给你们交代过,能不能说说她为什么要下这个命令?”幻三的洞察力依旧敏锐,但他这样问话别人显然不会回答。
带队的是知北楼左使,名叫苏英。其实她又何尝没有发现异常,只不过正如对方所说,临行前楼主特意对她下了这道命令,不是嘱咐,而是命令,因此她也只能不折不扣的执行。而之所以选择让她带队,想来正是看中了她历来固执的执行力。
苏英冷冰冰的回答道:“不能见就是不能见,哪来那么多的为什么。”
“姑娘,我们与倾雪姑娘是朋友,能否行个方便让我们见一面?”曹大贵彬彬有礼的再次请求道,他们也不会如此简单的就放弃。
“不行,”苏英的回答依然冰冷。
“这位姑娘,其实你不明白,”幻三叹了口气,摆出忧伤的表情说道:“实际上我们山庄曹大贵与倾雪姑娘有过一场情缘,尽管不被你们楼主允许,但倾雪姑娘依然愿意抛弃一切和大贵远走他方,但大贵不忍心让倾雪姑娘背上骂名,所以他们才忍痛分开了,只不过这件事情一直都被你们楼主瞒了下来,所以你们才都不知道。但今次倾雪姑娘这一去,他们俩就将是天南海北,或许终生再也不能见上一面。姑娘,你就不能网开一面让他们两人道个别吗?只是道个别而已,其它什么也不做。”
“这···”苏英难得的踯躅起来。
本来对于这种话她是怎么也不会信的,但幻三煞有其事的口吻,并且一副情真意切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想让人不信都不行。而且女人心中多多少少都有柔软的一面,所以苏英的内心动摇了,不过她仍然没有松口。
幻三所说当然不是真的,对于这种胡编乱造的话曹大贵本是要开口拒绝的,恰在那时丁炎清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也不知是使了什么手法,竟使得曹大贵一时间徒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来。而正是这样的一副模样,让他看起来像是心中有万千语却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真是由不得别人不信。
“苏姐姐,请你帮小妹一个忙,让我和他们见一面吧,”马车里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声音里略带伤感与忧愁,闻之令人心头一叹。
“唉,好吧,”苏英叹息一声,总算松口了。其实一路行来知北楼的送亲团已经遇过三拨来探寻情况的人了,但每一次都被苏英冷冰冰的拒绝,偏偏这一次他会答应砺剑山庄的请求,一来是砺剑山庄够无耻,而且他们装的够像,但这种看似无稽的理由未尝不是给了苏英一个网开一面的借口,她心里或许也早有了这种想法。
不然,为何仅仅是见一面聊上几句,苏英怎会带着知北楼的人集体退到了一边,只留下砺剑山庄的人和花倾雪在马车边。
“倾雪姑娘,可否对我们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讷言拱手一礼,不多废话,直奔主题。
花倾雪摇摇头,微微皱眉道:“其实,我也不知其中原委。”
砺剑山庄众人面面相觑,曹大贵问道:“你也不知?那你怎会愿意就这样被嫁去魔教?而且据说魔教教主曾与冷楼主有过暧昧关系,这究竟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即使是这样你也愿意吗?”
这个问题的确问的有些令人尴尬,可同时这又是非常重要的一个问题,或许弄明白这其中缘由便会使得整件事清晰很多。
花倾雪也明白山庄众人没有坏心,于是沉默刹那后,她回答道:“知北楼教我养我,倾雪此生难报,因此就算是楼主嫁我去魔教,倾雪也没有二话。”
略顿一顿,花倾雪又补充道:“但究竟张有忌与楼主是否曾经有过那种关系,倾雪也不知。”
砺剑山庄众人大皱眉头,这也不知那也不知,这叫人如何是好?
“那就请姑娘说说你知道的吧,”讷言没有气馁。他相信既然对方同意与他们见面,就一定是知道点什么。
作为知北楼飘雪使同时又是主要当事人之一,花倾雪的确是知道一些情况的,比如她就知道这次知北楼与魔教的联姻可以算是楼主的一意孤行。
在这次事件发生之前,连知北楼自家人也几乎没听到什么风声,而在事件发生以后,楼主更是力排众议拍板决定了这件事,这在最近几年里可说是非常不寻常的一件事。因为最近几年冷心妍楼主基本上已经是退居二线,楼中大小事务都是交给菱歌来管,而菱歌的能力也是早就受到知北楼众人乃至冷楼主的认可的。
仅仅是这样的话,花倾雪所知道的也不比外人知道的多多少,但在最后,花倾雪透露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据她所说,这次事件应当与一本失传的奇书有关,那本书叫做《医术探秘》,是一本医书,似乎冷楼主就是在收到几张这本书的誊抄页后才会做此决定的,而誊抄页正是魔教教主张有忌送来的。
事情发展到这里,总算是让砺剑山庄众人掌握到一点的线索,尽管线索很少,但好歹是有了调查的方向。
此后,砺剑山庄更兵分三路。
一路由明戈堂伊泽、明墨以及青训堂晓师父组成,随知北楼送亲队伍前进,最好是能拖慢送亲队伍的速度,而如果在事情没调查清楚以前就遇到魔教迎亲的队伍,说不得还得和魔教打上一架,为的是阻止花倾雪被送到魔教成亲,更为了阻止魔教得到知北楼逍遥令。
另外两路中,曹大贵、讷言、丁炎清奔赴知北楼,根据他们判断,要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或许只有找冷心妍楼主本人才行。
另一路由无为堂幻三带队,带领堂内齐天、安鼠、蒙蛙赶赴魔教,相对来说,他们这一路是最危险的。不仅因为他们去的是魔教,而且他们四人中除幻三以外,其余三人其实年纪都不大,虽然江湖经验也不算少,但还是比较让人担心。
本来对于这样的安排其他人是不答应的,但安鼠这个盗圣此去魔教或许会发挥很大的作用,而且有幻三在的话,即使最后需要跑路,也应当可以逃得掉。幻三这个人,平时看起来无所事事,很不靠谱的样子,但到了那种时候他向来是最可靠的。
这一散,天南海北;这一去,危险重重。
但他们在分别的那一刻,没有人依依不舍,没有人哭哭啼啼,他们全都豪情满怀,唱着豪迈的歌奔赴未知的命运。
3、
知北楼位于东海之滨,一部分建于海岸峭壁之巅,是为知北楼;还有一部分建于隔海相忘的小岛上,是为逍遥楼。知北楼是大多数门人的生活练武区以及办事处,而逍遥楼是一些上了年纪的长老的闭关休息处。
在去知北楼的路上,讷言与曹大贵向丁炎清请教《医术探秘》究竟为何物,为何仅仅是几张残页就会引得冷心妍楼主做此不可理喻之事?
丁炎清乃砺剑山庄冰心堂堂主,一手医术出神入化,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她思索片刻回道:“《医术探秘》乃是一本医学奇书,对我们现在医术的发展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虽然现在许多单方面医学的完整性和可行性早就超过了《医术探秘》,但这本书依然具有很高的指导价值,尤其是它记载的对某些方面的探索,时至今日仍要超过我们现在的认知,不过据说写这本书的人为了探索医术而采用了不少不仁道的做法,以至于后来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因此这本书早就失传了,而侥幸留下来的片段也已经被现代医术研究透了,所以我也想不到魔教教主交给冷楼主的会是哪方面的内容。”
“也就是说很可能是某方面不为人知的内容的引起了冷楼主的兴趣,但究竟是什么样的内容有如此大的魔力?”讷言喃喃自语,曹大贵与丁炎清也都沉默下来。
第二日,三人赶到了知北楼。
想完全了解真相,最快最简单的办法是直接找到冷心妍向她询问,但这却是不可能的。
知北楼中,早已有许多门派聚集,他们也是来找冷楼主了解情况的。原本大家都属武林正派,平时也多少有些来往,但这一次,不论来了多少人都被冷楼主拒绝会面。知北楼给出的理由是冷楼主身体不适,可再怎么不适见个面还是没问题的吧,而且大家都说了,就算是要让他们自己走到冷楼主病床边去见她也都不介意,但依然不行。
砺剑山庄同样被拒见,哪怕他们这次来的全是堂主,而且是三位。
可曹大贵三人不仅没有因此退去,反而更加激进。知北楼不让他们见冷楼主,他们就自己去。
当晚三人便驾船试图前往逍遥楼,却在半途被菱歌率人将船打沉;一计不成他们又心生一计,由曹大贵手书一封,谎称替砺剑山庄明戈堂堂主向菱歌提亲,希望与冷楼主当面商议详情,但提亲的信当场被菱歌用剑削成碎屑。这还没完,在武林同道面前,曹大贵当场宣布要向冷楼主挑战,希望冷楼主不吝赐教,结果当然是知北楼一方不予理睬。
但砺剑山庄却不屈不挠,仍然在知北楼里叫嚣要向冷楼主挑战,甚至连一些“胆小鬼”之类的话都说了出来,终于许是知北楼一方看不下去了,由菱歌出面接下了挑战,但知北楼也说了,挑战时只有砺剑山庄和知北楼,而不准其它门派在场。
对于这个决定,各派尽管觉得有被知北楼所冷落,但这件事本来就一直是砺剑山庄在上蹿下跳,因此他们即使心里不痛快也不好多说什么,不过也有人说砺剑山庄这次恐怕是自找死路,而且如此莽撞说不定是坏了大事。
没错,砺剑山庄的行为看似莽撞无礼,但却是他们三人在商量过后认为可行的办法。因为他们发现,知北楼尽管不同意各门各派求见的请求,但也没有很认真的要赶大家走,所以他们当天晚上原本真的是打算乘船潜入逍遥楼的。结果虽然是失败了,但知北楼依然没有太过为难他们。这看似是顾及砺剑山庄的面子,但他们却认为这是知北楼有意为之,或者准确说就是菱歌有意为之。
从花倾雪那里他们已经知道,这次的事件几乎是冷楼主一意孤行,也就是说知北楼门人中应该是有很多人都不赞成的,但她们不好违背楼主的命令,所以造成现在这种僵持的局面。结合之前的试探,他们更坚定了这种猜测,既然如此,砺剑山庄就给他们一个不得不见的理由。
4、
是夜,月不明星不亮。
一层薄薄的乌云将明月遮挡,明月历经努力也只能穿透一点点的微光,恰如这错综迷乱的江湖,真相往往被表象所遮掩,想要窥探真相就必须拨开乌云。
菱歌善使剑,一把七星剑在她手中大气煌煌,每一招都简单清晰、明亮如星辰,但却让人躲无可躲。曹大贵也用剑,他的剑法变幻无常,似乎他什么剑法都会,但又将所有剑法完全融合进自己的招式里,随意挥洒便是剑招。
双方你来我往已百招有余,至今未分胜负,皆因双方都未下杀手。
对曹大贵而言,他本来就不是为比武而来,而是别有所求。至于菱歌,原本菱歌出招也是点到即止,但不知是久久分不出胜负从而引起了她的求胜心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菱歌的剑招越发凌厉危险,导致曹大贵几次遇险。
乌云飘走,月光一下子比之前亮了许多,恰在那时,菱歌一剑劈来,带起煊熀剑光,但曹大贵却出人意料的背剑于身后,一副任由宰割的模样。
“够了,”曹大贵大喝一声,眼看他即将被一劈两半,剑光却停在了他头顶,仅有剑气将他的头发切断几根。
剑光能停下,显然不仅仅是因为曹大贵的一声大喝,只能说明菱歌或有争胜之心却并不想伤人。
“菱歌姑娘,我们来不是为了和你打架的,想必你同意我们比武的请求也不真的是为了要分个胜负吧,”曹大贵向后退开两步,直入主题的说道。
“为何不能分个胜负?”菱歌收剑,却没接曹大贵的话。
曹大贵淡淡笑道:“我想菱歌姑娘是个聪明人。”
“哼,”菱歌冷哼一声,赞许道:“你们的确是要比其他各派有勇气多了。”
“此话怎讲?”
菱歌语气不屑道:“现在知北楼里的那些门派,看似各门各派都来了人,但其实没有几个是门内的重要人物前来的。他们看似关心江湖安危,实际上内心里全都胆小怕死,他们害怕我们知北楼真的已经被魔教收服或者已经堕落为魔,害怕这次前来会落入我们的阴谋而有来无回。这群胆小鬼,看似光明磊落,实则贪生怕死。”
砺剑山庄三人面面相觑,但都保持着沉默,只听菱歌继续道:“只有你们砺剑山庄不一样,一次来了三个堂主,听说你们砺剑山庄根本没有庄主,所以你们已经是让我刮目相看了。而且你们足够聪明,能引得我单独与你们见面,说明你们才是聪明人。”
讷言微微一笑,看来他们是猜对了。他谦虚道:“菱歌姑娘谬赞了,我们山庄的人做事向来是比较欠考虑,还望姑娘勿怪。”
“不,你们是敢想敢做,不像其他门派,自己不敢来,派来的人更是无能,”菱歌坚持己见,似乎在这个问题上他对各派的成见已深。
对于这个看法,砺剑山庄三人即不赞同也不反对。得到这种评价只是他们做这些事的结果,而不是他们的目的,再说其他各派并不见得就是怕了,在情况不明时他们做出这样的决定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他们考虑周全。反观砺剑山庄,如果结果不是这样,那他们做出这些事来只能证明了他们的鲁莽。
“那么,姑娘是否知道冷楼主做出此等事来究竟是何缘由?”不再耽搁时间,丁炎清直面相问。
“我知道,”菱歌答道。
这个回答出乎砺剑山庄三人的预料,原本以为菱歌就算知道一些,也不会完全清楚,但听她的意思显然是清楚其中原委的。
但菱歌一时又没详细说明,只听她说道:“砺剑山庄的确有实力有智慧,也有勇气,但在我看来,勇气还不够,竟然不敢在比武中与我定胜负。”
砺剑山庄三人皱眉不语,都这种时候了对方还说这种话,不仅不见得聪明而且还让人莫名其妙。
菱歌又说道:“事情的经过我基本是调查清楚了,可问题是我拿不到证据,而想要拿到其中的证据,在我看来只能到魔教一试了。”
砺剑山庄三人看看彼此,都不约而同露出笑容,讷言说道:“魔教的话,这个时间我们山庄的人应该已经到了魔教。”
忽闻此话,菱歌哑口无言,不管他之前说那些话有激将或是别的什么原因,但这一刻,菱歌同样被震惊到了。
菱歌拱手,大礼谢道:“砺剑山庄大义,令菱歌羞愧不已,希望诸位千万勿怪,对于诸位大恩,菱歌愿以余生来报。”
“你这个人啦,”丁炎清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教训道:“你这个人心思深沉,并且还伶牙俐齿,恐怕这辈子是嫁不出去了,不过没关系,之前我师兄的求亲信不是被你毁了吗,我们就大人不记小人过,这件事后你就准备准备嫁给我师兄吧。”
月色之下,菱歌面色绯红。
而曹大贵和讷言无奈摇头,他们也不知丁炎清说出这样的话是想教训对方一下,亦或者真的就是这样想的。
5、
雷鹰是一种变种的信鹰,比信鸽飞得更快。
这日清晨,魔教群山之中,四个隐藏中的人影收到雷鹰传书。根据传书上的内容,帮助他们确定了接下来的行动方针。
在前两日里,他们已基本上把魔教的地形地图调查清楚,一些重要地点的位置也基本上打探出来。于是,在一个白天的养精蓄锐之后,他们展开了行动。
无为堂的四人中有当今盗圣,所以尽管魔教的防卫严密,但也挡不住盗圣的脚步。虽然中间也发生了一些意外,但总体来说一切都还在他们的计划中。
可是,当他们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准备悄悄撤走时,他们的好运终于用完了。
魔教教主张有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亲自去了鬼医的研究室,导致幻三几人暴露了行踪,以至于原本悄悄撤走的计划变成了硬闯。
魔教教主张有忌以前叫做张小仙,但某一日张有忌说人生在世当有所忌惮,于是不顾众人劝说将名字改为张有忌,可是名字虽然改了,但自此以后,张有忌行事不仅不加收敛,反而比以前更加百无禁忌。每当有人问起来,他只说这种小事不是我该忌惮的。
而今晚正是因为有属下汇报近日似有不明身份的人在暗中打探魔教情况,而鬼医的研究室又是近来最为他所看重的,所以他才会亲自前来。
尽管经历过魔教围庄这样的事,但在魔教的大本营突围却又是完全不同的一码事,更何况这一次还只有区区四人,所以正如分开时讷言等人的担心一样,幻三几人的危险可想而知。
最糟糕的是,魔教教主竟也亲自来拦。
“你们先走,我来阻他片刻,”幻三喊完,拔剑回身。
一击过后,幻三抽身便走。这种境地下,没人敢与魔教教主缠斗,一旦被缠住,必死无疑。
“我再来阻他片刻,”齐天大喊,扭身挥棒。
“蒙蛙,向伊泽传信,告诉他们我们搞清楚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让他护送花倾雪回去,另外让他快请风雪、青衣等派来救。”急速奔行中,幻三快速向蒙蛙交代道。
蒙蛙从身上摸出一张纸条,纸条只有两指长宽,而在高速移动中,蒙蛙竟然就用他那只手臂般粗细的造物笔将要交代的话写到了纸条上。
“堂主,这种情况下,其他各派会不会来救我们啊,毕竟一个月以前你和齐天才坏了他们的事?”蒙蛙抽空问道。
“放心,他们毕竟是名门正派,而且他们也不想江湖大乱,”幻三安慰着,再次回身阻挡。
这次追杀,魔教几乎精锐尽出,他们想要将幻三四人留下的决心理所当然,但出乎意料的是幻三四人的逃命,他们一直逃到第二天清晨竟然还没有被抓住。
不过也多亏了他们在选定的逃亡路线上预设了许多的陷进,但陷进再多也多不到哪去,他们早就已经是全靠实力在拼,只是拼到现在也都是伤痕累累。
黎明过后,太阳从山外升起,朝阳虽不刺眼,但迎面的阳光依然在一时间内让人看不清前路。
魔教又追近了,幻三几人虽然还有体力,但不一定阻挡得了魔教众人的纠缠。
“魔教儿郎听令,不论生死,将他们给我留下,”张有忌一眼看出幻三等人的虚弱,此时对手下大声命令道。
的确如他所料,幻三几人已是强弩之末,但他也没料到对的是,对方的增援来的竟然这般早。
张有忌的话音才刚刚落下,前面的小山坡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影,他们大多风尘仆仆,带着各种武器。他们有的来自风雪楼,有的来自书剑派,基本上江湖上有名有姓的大派都有人来。
其中伊泽、明墨、晓站在众人之前,在他们身边准备了四匹马,他们只有三个人,因此四匹马显然不是为他们自己准备的。
只听伊泽说道:“幻三,这次你有够狼狈的,回去以后是不是应该好好感谢感谢我来救你。”
看起来是这样,但幻三完全没有要感谢的意思,他说道:“伊泽,知道你喜欢打架,我给你带来这么多魔教的高手,你才是应该感谢我。”
“嘿,”伊泽却不再调笑,只因敌人已越来越近。
面对这么多门派,魔教也没有要退却的意思,看来这会是一场硬仗。伊泽握紧了手中梨花枪,聚气凝神。
幻三四人来到近前,停也不停,直接坐到马上,打马便走。留在这里与魔教决一生死不是他们该做的事,他们还有别的任务。
6、
黄昏后,天空越来越暗。
海浪一阵阵的拍打着海岸,结果却是使得自己在礁石上被撞的粉碎,一颗颗水珠摔落进海里。
冷心妍的住处在岛的北面,面朝大海,在房子里往外看时只能看到辽阔无际的大海,而不需面对纷乱复杂的人世。唯有转身来看,才会再次面对那已远去的过往。
凉亭中只坐了冷心妍一人,而在院子中,除了菱歌一人外,竟然全都是砺剑山庄的人,幻三四人也在其中。
“楼主,这一次是你错了,”菱歌悲声说道。
“错了?如何错了?”冷心妍已有六十来岁,但看起来只如四十来岁的女人一般,眼角虽有了鱼尾纹,但依然成熟而美丽。
冷心妍拿起酒壶自斟自饮,即使被门人指责,她也没有任何不满,说话时依然不疾不徐:“菱歌,你也是女人,你现在还年轻所以不知道,但你也该知道,女人一旦老了便芳华不再,到这时,以前那些男人对你说的什么海枯石烂的誓言都成了谎话,他们即使嘴上不说,但心里也不再爱你。可女人能怎么办呢,你也见到了,你的许多师姐能做的,无非是郁郁终老。”
菱歌的脸上有痛苦之色:“楼主你所说或许是事实,但期望用一种药物来使得青春永驻是不可能的,张有忌自始至终都在骗你。”
“骗我?”冷心妍沉默,继而摇头:“你说的不算。”
或许很难有人能想到,一场几乎要引起天下大乱的事件的源头竟然是因为一种药物,而这种药的作用是让人青春永驻。
“她说的不算,那我们说的呢?”安鼠看起来似乎很虚弱,但这时她却也不想再保持沉默:“我们收到消息,说冷楼主之所以要答应与魔教联姻,是因为魔教根据《医术探秘》研究出一种能够使人青春永驻的药物,于是我们潜进魔教找到了这本资料。”
安鼠从怀里拿出一本沾血的笔记,继续说道:“这本笔记我们是在魔教鬼医的研究室找到的,根据笔记上的记载,那种药水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具有维持容颜的效果,但这种效果非常小,而且还会伴随严重的副作用,会让人迷失心智,想必冷楼主就是被副作用所影响才会做出错误的决定。”
曹大贵补充道;“而且在笔记最后,鬼医还记录他已经用过所有的方法,但仍然不能提高药效也不能消除副作用。”
原本如果承认是副作用影响了心智,还算是可以为自己留点颜面,但冷心妍却对此嗤之以鼻:“哼,副作用我当然知道,但你们以为就这么一点副作用能真正影响到我吗?而且鬼医做不到的事不代表我们也做不到。”
也不知道是真的被副作用所影响,还是冷心妍就铁了心,如此看来她是不会听劝了。
“楼主,菱歌请求你不要一错再错了,”菱歌低声求道,语气中带着悲怆。
“我错了?我哪里错了。当你年老色衰以后你也会理解我的做法,”冷心妍忽然变得激动起来:“让你试着当了几年楼主你就真的以为你是楼主了,好,现在我宣布,菱歌你就是楼主了,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处置我。”
“楼主,请你不要逼菱歌,”菱歌抬头,痛苦的眼神中也有坚定。
片刻沉默,远方忽然有雷声炸响。天色已黑,月色暗淡,已无法看清凉亭中冷心妍的表情。
但她的身影还是看得清的,雷声响过的那一瞬,冷心妍忽然暴起向菱歌扑去,厉声喊道:“我倒要看看你这个新楼主有几分本事。”
砺剑山庄众人集体后退,只剩菱歌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冷心妍的身影近了,菱歌迈步,拔剑。
雷声阵阵,有雨倾泻而下,将污迹冲走,只留下干净的人生。
菱歌赢了,赢的轻轻松松,因为冷心妍没有出招。
看得出来她是一心求死,瞑目之前她对菱歌说道:“以后你就是楼主,是我亲自安排的,砺剑山庄的众人可以作证。”
杀人的剑掉落在旁边,大雨中菱歌抱着冷心妍,瞪着眼睛一眨也不眨,有水迹流过她的面颊,但没人知道她哭没哭,也没人知道她面颊上的水迹是雨水还是泪水。
砺剑山庄众人临走之前,菱歌对他们说道:“每次有师姐师叔因爱情不顺来找师父哭诉时,师父都耐心的安慰她们,其实那种药只有师父她一个人用过,但那不是自私,师父是在以身试药。”
原因重要吗?
原因很重要,但结果已经有了,所以对有些人而言原因已经不重要了。
花倾雪又做回了她的知北楼飘雪使,知北楼又变回了那个熟悉的知北楼,江湖还是那个江湖,而砺剑山庄的众人也已经回到了山庄。
“齐天,今天就再教你一个绝顶重要的道理,”幻三对齐天神秘说道。
“什么道理?”齐天被勾起了兴趣。
“炎清师妹,问你个问题,”幻三吃着大枣,慢悠悠说道:“如果给你一种能够使得青春永驻的药,但条件是必须用你师兄伊泽的命来换,你换不换?”
“换,当然要换,”丁炎清不假思索,最近她正在研究鬼医的那本笔记。
“可师姐,那是你师兄啊,”齐天不解。
“那又怎样,”丁炎清想也不想。
幻三将齐天拉到一边,凑到他耳边小声道:“齐天,看到了吧,你要记住,女人非常可怕,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7、
那一日,在小岛上的海岸边。
潮起又潮落,有蓝天白云,有夕阳,有人。
人是一男一女,男的是魔教教主张有忌,女的是知北楼主冷心妍。
“心妍,你还是像当年一般漂亮,”张有忌温柔的声音。
“这不会是你来找我的原因,”冷心妍平静道。
张有忌微笑着,就像当年谈情说爱时一样:“你虽然依然漂亮,但仍然开始老了,而且只会越来越老。”
冷心妍同样报以微笑:“那是岁月留下的痕迹,强求不得。”
“那你的门人她们呢?···”
张有忌的笑容愈发邪诡。
江湖上,大抵有两件事容易让人扼腕叹息,一是美人迟暮,一是英雄末路。
但迟暮的美人和末路的英雄都会在某一刻发现,原来美人正美,而英雄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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